他怎麼也沒想到，等他再回來，郁哉就變成了這種樣子。他怎麼哄，郁哉都不肯出來，後來他真的很兇了，郁哉卻躲得更進去了，連踹帶踢，硬是把自己的手臂弄得擦破了皮，刮了好幾道口子。

後來郁哉力竭昏厥了過去，可沙發太重，郁哉也躲得太深了，張遠惟一個人沒辦法把郁哉抱出來，隻能打電話給楊湛生。

楊湛生幫着把郁哉抱出來，張遠惟才看見郁哉臉上都是淚痕和自己掙紮時用指甲刮出來的血痕，非常可憐。

楊湛生開車抱着郁哉去自家醫院檢查，還好郁哉什麼事都沒有，昏厥過去是因為情緒太激動。

那天楊湛生也顧不上老朋友的情誼了，氣得在辦公室抓住張遠惟的領子，厲聲質問：“你到底是怎麼對郁哉了，你們結婚才幾年，就把他弄成這樣？！”

張遠惟臉色也很差，“我不知道怎麼回事……”

楊湛生差點沒把他扔出去：“你不知道怎麼回事？你天天和他住一起，你不知道怎麼回事？”

“我兩個月沒有回去了，我一直住在工作室……”

“啊？”

張遠惟鐵青着臉說：“上次我和工作室裡的角色設計師一起談工作，他正好來送飯看見了，就對着别人大吵大鬧，說我是不是想離婚，質問别人為什麼要插一腳别人的家庭。我很生氣也覺得很丢臉，就……打了他一巴掌，讓他滾，還說離婚……”

“可我當時隻是太生氣了，沒有真的想和他離婚。當時我的工作室剛建起來，那個角色設計師過來幫忙，可以暫時不要工資，幫了我很多，結果郁哉那麼鬧，你說我能怎麼辦？”

楊湛生張了張嘴，松開了張遠惟的領子，坐回了自己的辦公椅上，“那你也不能這麼對小哉啊，他本來就已經過得很苦了。”

張遠惟不說話了。

兩個男人一個站着一個坐着，沉默了半天不知道該說什麼。楊湛生卻突然說：“之前小哉不會這麼情緒失控的，當時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能有什麼事？我們當時剛結婚不久，我整天在工作室，他整天在家不知道弄什麼，能有什麼事？”

門這時被敲了敲，楊湛生讓人進來，是隔壁科室的醫生，剛解決完醫鬧問題，邊進來給資料邊抱怨說：“唉煩死了，家裡邊解決不了，就在醫院裡鬧，搞得我們還得派人去攔着。張醫生你不知道，剛才有個産婦來産檢，結果弄一半的時候收到信息說老公出軌，當場情緒失控又吵又鬧，尋死覓活吵着要跳樓的，還好陳醫生在，給攔了下來，才沒給跳下去。”

“也真是，現在的男人真是該死，懷孕本來就很辛苦了，情緒會經常崩潰，他老公沒給照顧一下，還跑出去找人，唉，現在的感情！”

給完資料又一提：“诶楊醫生，你剛帶過來的患者醒了，躲床底下不肯出來，你快去看看吧，住院部的護士都快急得團團轉了，你沒接到電話？”

楊湛生一看，手機沒電了，趕忙拉着張遠惟過去，果然看見郁哉不知道什麼時候鑽床底下，抱着自己的膝蓋蜷成一團，不管護士醫生這麼勸都沒用。

楊湛生知道郁哉現在情緒不行，蹲下來把頭往床底下一探，柔聲哄他，但郁哉完全不聽，眼睛裡邊都失焦了，抱着自己的膝蓋喃喃地念叨“張遠惟對不起”。

這話聽得楊湛生心裡邊很酸，他記得念書時候的郁哉特别乖，總是笑吟吟地喊他“湛生哥哥”，還會把覺得珍貴的東西捧到他的面前，雖然都是些他覺得沒什麼用的東西，但這麼一個真心誠意對别人好的小孩兒，總是會讓人覺得心軟。

楊湛生知道自己沒法勸郁哉出來，就去看張遠惟。張遠惟進來到現在沒有說一句話，但臉色一直很差，張遠惟蹲了下來，看着郁哉有些生氣地說：“郁哉，你要是再這樣，我就真的覺得你煩，我們就真的離婚。”

這話跟炮彈似的，差點沒把楊湛生炸了，楊湛生剛要發飙，郁哉竟然真的跑出來了，睜着一雙失焦了的眼睛，露出讨好人的笑容：“我出來啦張遠惟，你不要和我離婚呀，我不會再煩你啦，對不起，我錯啦。”

自那以後，郁哉就真的變乖了，沒再在張遠惟面前鬧騰過。

有時候張遠惟正在和角色設計師講項目進程，張遠惟一擡頭就看見郁哉站在門口拎着飯盒，他走過去剛要解釋，郁哉就會笑着把飯盒捧到張遠惟面前：“張遠惟，我做了你們兩個人的飯，都是你們愛吃哒，你們快吃吧！”

郁哉變乖了，張遠惟也就回去住了，但有時候張遠惟起夜，路過沙發的時候，總能看見郁哉蜷縮在沙發背後面，後腦勺抵着牆，安安靜靜地睡覺。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沙發背後的小空間成了郁哉的窩，在這兒，郁哉能睡得很沉。在這兒，就是郁哉小小的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