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張遠惟難得提前一個小時下班，回家路上看見水果店擺出了當季的龍眼，想了想，還是進水果店買了些龍眼回去。他記得，高中的時候，郁哉很喜歡爬上樹去摘龍眼吃。

其實這麼多年了，他也不知道郁哉喜歡吃什麼，他這麼一回想，好像從來都沒看見過郁哉吃什麼。上回看見郁哉吃的東西，還是那一鍋放馊了的粥，他要倒掉，郁哉還護得跟寶貝似的。

張遠惟心想，郁哉看到龍眼的時候，一定會很高興吧，郁哉好像對龍眼特别執着，念書的時候每年夏天，都會捧着一大兜龍眼往他桌面上放。他忙着念書沒空吃，郁哉就包好了殼放他嘴裡。

郁哉總是說：“這個東西很甜很甜的，哥哥經常說好吃呢，張遠惟你也要多吃一點呀。”

光是這麼想，張遠惟心情就好了很多。他總覺得最近郁哉實在是有些奇怪，但他又說不上來到底是哪裡奇怪。似乎很乖，卻總是藏着什麼。今天既然工作上的事情告了一段落，那麼他就能好好地去關心郁哉了。

張遠惟一直都是非常傳統的人，想着如果沒和郁哉結婚還好，但是既然結婚了，他就會好好承擔那份責任。

張遠惟提着裝着龍眼的袋子，心裡邊有點高興，走到家打開了門，提前喊了聲“郁哉”。但屋子裡和往常不一樣，今天沒開燈，有點黑，隻有黃昏落日照進屋子裡的昏黃光亮。

張遠惟感覺到不安，又喊了聲“郁哉”，但沒人理他，他走進去，看見餐桌上放着什麼東西，拿起來看，下意識以為是郁哉給他留的紙條。之前郁哉出去買東西的時候，也會在桌面上留一張紙，上邊寫着出門買東西之類的話。

張遠惟從來都沒仔細看過，揉成一團就扔垃圾桶了。他覺得郁哉就是麻煩，出個門還以為他會擔心。

但是今天，張遠惟總覺得不安，拿起了桌面上的紙仔細看，紙的标題上卻是赫然的“離婚協議書”。協議書旁邊還放着一張銀行卡，張遠惟記得，那是郁哉用來收稿費的銀行卡。

郁哉租了個小單間，很潮濕背光，但是很便宜，一個月才三百塊錢呢。他收了書的錢後，隻給自己留了照顧寶寶的錢，又留了一部份給簡叙，其他的都給了爸爸媽媽和張遠惟。

他也沒給自己留太多，醫生說，他現在的身體沒辦法平安地生下一個寶寶，心髒供血不足，很危險。但是這是張遠惟的寶寶，他想把寶寶生下來，到時候簡叙幫他把寶寶帶大，等寶寶長大後不會給張遠惟添亂了，再讓寶寶回張遠惟身邊。

到時候，張遠惟就不會那麼讨厭寶寶了吧。

郁哉給自己買了點營養劑，打一針下去，能撐過很多天。他也給自己買了點蔬菜，醫生說寶寶得補充點營養，要不然出生後會營養不良，會很不舒服的。

他一開始也不知道自己有了寶寶，隻是前不久他寫着寫着東西，突然暈了過去，等醒來之後就發現自己躺在醫院，他的身邊坐着簡叙，是簡叙打電話給他，見他不接就來家裡找他，結果看見他暈倒在地上不省人事，趕緊把他送到醫院。

簡叙說，他懷了寶寶，已經一個月了，醫生建議他把寶寶打掉，因為他的心髒問題很嚴重，沒辦法平安地把寶寶懷下來。

簡叙坐在這裡着等他醒來，就是要勸他把寶寶打掉。

郁哉護住自己的肚子拼命搖頭：“啊叙不要，我想留下這個寶寶，求求你了，不要再讓我失去寶寶了，讓我留下張遠惟的寶寶吧啊叙……”

簡叙很生氣，攥住郁哉的手撸起他的袖子，郁哉手臂上的刀痕赫然露了出來：“所以你就用刀逼着自己半個月寫完兩個月才能寫完的東西，留了離婚協議書和錢給他，自己卻躲起來用命換這個孩子？”

“沒有的沒有的啊叙，我也留了錢給你的！到時候你就可以用那些錢撫養這個孩子啦，我給啊叙你留了錢的！”郁哉着急地解釋。

“我不是這個意思……”

郁哉用臉貼在簡叙的掌心，擡起頭笑吟吟地讨好他：“啊叙，拜托你啦，我知道啊叙最好啦。”

大學的時候，簡叙和張遠惟同校，每次郁哉央求簡叙幫忙把東西帶給張遠惟的時候，簡叙不願意，郁哉就會這麼對他撒嬌。

啊叙是最好哒，啊叙最好啦。

簡叙心想，他到底好在哪裡？

好在親眼看着自己的好朋友為了一個該死的男人把命都搭進去，可自己卻什麼也沒辦法阻止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