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許老師。

陳醫生撫摸着郁哉額手停了半晌，才繼續撫摸郁哉的頭發，笑容帶着淡淡的哀傷，輕輕地回應郁哉：“是嗎？”

郁哉很喜歡陳醫生，用自己的腦袋拱了拱陳醫生的掌心，眷戀地說：“我好想念許老師呀。”

陳醫生沒說話，隻是一下又一下輕輕撫摸着郁哉的頭發，像當年許老師安慰郁哉的那樣。

是啊，郁哉很想念許老師。

陳醫生也很想念許老師。

陳醫生擡頭望向小花園裡的鮮花，突然無聲地哭了。

他想起許老師冬日的每天午後，都喜歡躺在花園裡的搖椅上小憩，暖陽會灑在許老師的身上，像一層輕紗。躺得舒服了，許老師就會半眯着眼睛，溫柔地朝他笑，眼睛裡全是溫柔和眷戀。

許老師是世界上最好的許老師，以前是，現在也是。

日子還在繼續的，可是世界上已經沒有許老師餓了。

郁哉感覺到陳醫生好想在哭，擡起手用指尖蹭了蹭陳醫生的眼尾，眨眨眼睛天真地問：“陳醫生好像很難過。”

是啊，怎麼可能不難過，又怎麼可能不恨。他恨自己太無能，沒有能力去救許老師。可是等他有能力了，許老師卻不在了。

世界上最好的許老師已經不在了，而他卻苟且地活着。

郁哉的情緒平複了很多，能夠接受張遠惟對他的好的，但也并不是完全接受，因為郁哉始終相信，自己是很壞的，張遠惟對他好，也應該是要用到他的。

張遠惟沒有任何辦法去糾正郁哉的這個想法，這個想法就想根一樣深深紮在郁哉的思想裡。

陳醫生說，這是因為郁哉從小生活的環境就是那樣，會讓他變成現在的讨好型行為。但也是一種病，小時候就已經得了病，隻是成長的過程之中加劇了他的病症。

但讓張遠惟有所安慰的是，郁哉的心髒問題也暫時平複，最近幾個星期都沒有再出現耳鳴和眼盲的情況。盡管因為心髒供血不足，郁哉經常會喘不上氣，但相比之前，也已經好了很多。

張遠惟一直以為有在慢慢變好的，他幻想着，等找到一個機會，就告訴郁哉，他已經知道了郁哉肚子裡有寶寶，并且決定陪着郁哉一起把寶寶生下來，好好地撫養這個寶寶。

可是大概是上天覺得郁哉還不夠苦，所以總是降臨意外，讓郁哉苦不堪言。

張遠惟臨時有事要回去一趟，離開前托楊湛生好好照顧郁哉，楊湛生應了，但是到了下午的時候，楊湛生手術室那邊突然送來了一個車禍重傷人員，需要立刻動手術。

沒辦法，楊湛生得去，他叮囑郁哉：“小哉乖乖地在病房裡等湛生哥哥好不好？湛生哥哥很快就回來～不用害怕，護士姐姐們會在這裡陪着你哒～”

郁哉很聽楊湛生的話，乖乖地應好。

一台手術就要五個小時，郁哉覺得有點悶悶的，探頭出去發現周圍的護士姐姐都不在，猶豫了一會之後，還是鼓起勇氣往外邊跑去。

他沒跑多遠，最遠也隻是到醫院的小花園裡，他很喜歡這裡，因為在這裡他可以聞到許老師身上的味道。

是淡淡的花香呢，很舒服很舒服，郁哉很喜歡。

郁哉在小花園裡找了個非常偏僻的角落，一睡就是一下午，等他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的時候，天已經很黑了。

郁哉是不怕黑的，他已經習慣黑夜裡的廚房啦，可好巧不巧，天上開始掉雨珠子，沒過一會，遙遠的天邊劈下一道悶雷，整個天空包括花園被短暫地照亮，郁哉本就蒼白的臉瞬間失掉了本就不多的血色。

郁哉特别特别害怕雷，因為雷的聲音很像爸爸生氣時候的聲音，有一次他買早餐的時候因為太餓了，偷偷吃掉一個，爸爸發現後，立刻大吼一聲，揪住他的耳朵把他往門上掼，他就聽到耳邊響起特别特别響的聲音，緊跟着他就喪失了任何意識。

再醒來後，他就躺在家門口的垃圾桶啦。爸爸是有高血壓的，是不能生氣的，他很害怕爸爸生氣後會死掉，所以總是把打雷和爸爸生氣混淆在一起。

雷聲越來越大，郁哉倉皇失措地跑進醫院，在裡邊找不着任何方向，左撞右撞不知道跑進了什麼地方，他太害怕了，可是身邊沒有任何人。

其實他應該習慣的，因為每一次打雷下暴雨，張遠惟都不會在家呀，他就隻能一個人躲到桌底下，捂着耳朵閉上眼睛，拼命挨到那場雨過去。

他一直都知道，張遠惟太忙啦，所以才沒辦法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