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琴酒回到安全屋。
門沒有上鎖,屋子的窗簾拉着,白熾燈透過墨一般的厚重窗簾,隐約可見微光。
琴酒腳步頓都沒頓,開門走進去。
客廳的沙發上,戴着金絲框邊眼鏡的中年男人已等了他許久,半長的黑發遮住了他的左眼,他略微低了低頭,便連右眼的情緒一同隐沒在黑暗中。
聽到有人進門,男人也不驚慌,甚至用手指有一搭沒一哒地撥弄茶幾上的玩具鳄魚。
牙齒一顆顆被摁下,小鳄魚睜着無辜的大眼睛,嘴巴一動不動。
“白蘭地,你怎麼來了?”琴酒将大衣脫掉,雖然問了一句,但對于男人的來訪似乎并不意外。
白蘭地按下一顆牙齒,聞言頭也不擡,聲音像是在水裡浸泡了三天三夜一樣冰冷陰郁:“你那個當獵頭的朋友最近招了不該招攬的人。”
“你是說綠川光?”
“我說的是安室透。”白蘭地不滿地撩了下眼皮,見到琴酒眼神中的茫然,頓時被氣笑了。
“該記的一點不記,不該記的你倒是記得清楚。怎麼?就因為他和君度長得像,讓你這麼難忘?”
琴酒似乎終于從腦海繁雜的信息中扒拉出“安室透”的情報,沉聲道:“安室透是情報組的人,歸屬于朗姆,我沒事記他做什麼?”
“那你知不知道他是得罪了誰才來組織的?朗姆招攬他進來,分明是想培養自己的情報網,如果他成長起來,你以為還能有你說話的份?”
琴酒不以為然:“我本來也不負責情報。”
白蘭地似乎被氣得狠了,連續按下小鳄魚的三顆牙齒。
小鳄魚的嘴巴一動不動,就像是無動于衷的琴酒。
“你清高,你對我說的全無興趣,那君度呢?他能提起你的興趣嗎?”白蘭地又狠狠摁下一顆牙齒。
琴酒嘴唇抿起,沒有回答。
白蘭地立刻來了興趣,探過身子問:“是你做的?”
“是朗姆。”琴酒語氣笃定。
“朗姆不信他?他都背叛你兩年了吧。”
琴酒的嘴角不悅地朝下垂了垂,“背叛”一詞觸及到了他心底最敏感的情緒。
白蘭地無聊地摁着小鳄魚的牙齒,恹恹道:“我還以為你終于想通了,對于叛徒,就應該予以重擊。”
“我不會放過他。”
白蘭地長長歎了口氣。
自從兩年前君度背刺琴酒,琴酒就說過這樣的話。
結果呢?兩年過去,君度活得好好的,在組織裡地位水漲船高。
什麼為了組織,什麼顧全大局,他看全都是放屁。
琴酒不動君度,除了私情,還能是因為什麼?
等等!
白蘭地突然感覺不對。
他猛地直起身子,震驚地看着琴酒,質問:“既然不是你做的,你為什麼要去醫院守着?别說你沒有,我有我的消息渠道!”
因為激動,他的手指又摁下一顆牙齒。
“咔”地一聲,機關被觸動,小鳄魚合攏嘴巴,将白蘭地的手一口咬住。
白蘭地也不在意,他甚至看都沒看小鳄魚,隻死死盯着琴酒臉上的表情。
從震驚到惱火,最後變成無可奈何,白蘭地隻用了兩秒。
“媽的!”他一巴掌抽飛了小鳄魚。
小鳄魚落在地上,被琴酒彎腰撿起。
“沖死物發火做什麼?它又沒惹你。”琴酒聲音冷冰冰的。
旁人聽了會恐懼,但白蘭地隻覺得窩火。
“你去保護他?你腦子是不是有病?還特麼和我說你不會放過他!”白蘭地看起來就像是一隻巢穴被黑熊占據的白頭海雕,焦躁地在一旁支着翅膀蹦來蹦去,卻又無可奈何。
似乎是為了掩飾自己的情緒,琴酒打開冰箱,從裡面摸出兩瓶冰啤酒。
将其中一瓶丢給白蘭地,琴酒打開另一瓶喝了口。
啤酒的口感比烈酒更清冽,帶着麥芽的清香,細品竟還能品出點甜味兒來。
但這種甜和君度截然不同,君度更多是果香,口感香醇,層次豐富,既濃烈又溫和,既清涼又溫暖。
明明如此迥異對立,卻偏偏可以完美融合進同一種酒内,令人飲過後便很難忘卻。
琴酒品嘗過的君度酒尤為如此,明明平日裡端得是一副謙謙君子樣,烈性起來卻好似要人命,任由他如何掙紮如何求繞,也偏偏不肯退讓半步,甚至愈發撩起了對方變态的興緻。
他看了眼手上的啤酒,剛剛喝着還覺爽利的冰啤酒仿佛也無滋無味起來。
“我當然不會放過他。”琴酒最終還是喝光了啤酒,然後用手指一點點将易拉罐揉捏成團,又将其團得越來越小。
鐵皮越是小,就越要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