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謝昱派去的小厮很快便返回來報。
“禀公子,屬下未曾見到小姐,聽侍女說不久前出了府并未在院中。”
“什麼?不在?”
謝昱夾着棋子的手一頓:“小姐有說去何處了嗎?”
小厮搖頭:“沒說。”
謝昱陪伴小妹的時間最多,她知道雖然京中貴女從前與謝長安也偶有走動來往,時不時也會邀請她去遊玩踏青之類的。
但謝長安自小喜歡的東西便與她們不同,嚴格來說算不上同類人。
在她眼裡,是沒有所謂的朋友的。
雪婳還在府中,她定然不是回相府了,可除此之外她還能去哪兒呢?
謝昱想不明白。
小厮瞧見他臉上的困惑,恭敬道:“要不要奴才派人去找找?”
謝昱猶豫了一下,手裡的棋子落在棋盤中:“不必,她長大了,如今秘密愈發多了。”
他臉帶笑意,裡面夾雜着無奈和寵溺以及一些連他自己都難以察覺的失落。
“是。”
小厮乖乖站回了他身後,瞥了一眼他手下的棋局。
小侯爺其實并不擅長下棋,于此道也隻是略通而已,但為了扮演好這個無所事事的人設,他總是習慣每天都坐上幾個時辰。
而且每次下的都是同一盤棋。
恐怕他現在閉上眼都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走,走什麼地方了。
謝長安在屋裡等了幾盞茶的功夫,陳娘子領着兩個人進了屋子。
崔時堰穿着樸素的衣裳,十分低調地走進來,但隻要看見了他的臉,無人能把目光挪開。
謝長安彎起眉眼:“殿下,你終于來了。”
崔時堰擡起頭,唇角泌出一絲溫柔:“讓你久等了。”
謝長安臉龐一熱:“沒,我也沒等多久。”
崔時堰輕輕咳了兩聲。
謝長安趕緊起身走過去,眸中滿含擔憂:“殿下,上次分别我離開後,那些人可有再來找你麻煩?”
崔時堰眸光微動,笑道:“無妨,都解決了。”
謝長安抿了抿唇,她沒好意思追問他是如何解決的,他的處境她明白。
謝長安又道:“那您身子怎麼樣了?”
崔時堰笑道:“别擔心,還是老樣子。”
崔一小聲道:“殿下,太醫明明說……”
崔時堰笑意微斂。
崔一的聲音消了下去。
謝長安卻察覺到了兩人之間的端倪,她望向崔一:“殿下身體到底怎麼樣了?崔一。”
崔時堰臉上頓時浮現出滿滿的無奈。
崔一愁着臉說:“太醫說殿下的身子越來越差了,照這樣下去……估計熬不過今年。”
謝長安猛地怔住,眼底深處有某種稱得上恐懼的東西一閃而過。
“怎麼會呢……”
怎麼會提前了呢。
難道是因為她改變了太多東西,導緻連帶着他的命數也一起改變了。
“……”
崔時堰将她的神情盡數看在眼裡,從震驚到不可置信再到驚懼,連眼圈都隐隐泛着粉意。
她在害怕?害怕什麼呢?
害怕他死?
崔時堰心中有些想笑,這個世上竟然會有人因為他的死而感到害怕的嗎?
他知道祝樓為什麼多嘴。
不過是想讓他看看所謂她的‘真面目’罷了。
如今看見了,他卻覺得胸口漲漲的,被一種名為惆怅的情緒填滿了。
湖邊那個在大雪裡顯得孤零零的衣冠冢從腦海中閃過,從某種角度來說,那衣冠冢和他還真的很像。
謝長安擡手輕輕握住他的手,好似生怕力道太大弄疼了他:“殿下,你别怕,我一定會想辦法治好你的。”
說着她想到什麼,掏出了那個荷包,将抽繩打開,從裡面取了幾張塞到他手裡。
“你看,我們有錢了,一定能找到能治你病的大夫。”
崔時堰瞳孔微縮:“你為什麼……”
一旁等着看好戲的祝樓也傻眼了,他盯着握住殿下的手的那雙屬于女兒家的纖細柔荑,眼珠子都要瞪下來了。
怎麼跟他想象中的樣子完全不一樣?這女人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别人要是聽到殿下命不久矣,恐怕立刻就避而遠之,生怕沾染了晦氣。
她卻……
難不成真看上殿下了?
他此刻的表情那叫一個愁啊。
不過謝長安腦中太亂,完全沒注意他的神情。
“都是因為我……”
謝長安眼中滿是自責。
崔時堰眼露不解:“什麼?”
“都是我害你的……”
謝長安的眼圈越來越紅,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但她始終強忍着,沒有讓眼淚掉下來。
崔時堰不明白她為什麼會一直重複這個,他隻知道他身上所經曆的一切都與她沒有任何關系。
相反,他很慶幸。
能在最難熬的那幾年,遇見她。
崔時堰從未去試過哄一個女子,若是旁的人,太過聒噪,大概就直接讓祝樓拖出去處理了。
他罕見的有些手足無措。
半晌後,他從懷中掏出一個東西握在掌心:“我說過人各有命,你實不必如此,看看這個。”
謝長安垂眸一看,身軀一顫。
躺在他掌心的不正是前世相府初見時他送給她那個改造過後的珠翠嗎,一模一樣。
本來以為她改變了這麼多東西,那東西自然而然也拿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