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長安睜開眼,神情平靜又麻木,她瞥了一眼窗外,天邊還是暗沉沉的一片。
她又半夜醒來了。
她已經被關在這間卧房裡十多日了,雪婳說裴寂雪每日似乎都很忙,很早便入宮上朝,很晚才會回到府中。
除了限制謝長安的活動範圍以外,她的吃穿用度都依然是夫人的待遇,甚至連院子裡伺候的下人都多了幾倍。
她有無憂太子親自教授的輕功,想離開也未必不能一試。
可她的計劃中途夭折。
和離失敗。
謝長安和裴寂雪都明白他們的關系如今早已名存實亡,但在外人看來,她們依舊是那對惹人豔羨的金童玉女。
就算逃出了相府她又能幹什麼呢,反而會牽連長甯侯府。
隻是這次跟前世不同的是,有她雇的人從中阻撓,皇帝隻是受了輕傷,并不足以傷筋動骨。
裴瑤的計劃恐怕沒那麼順利會成功。
“……”
謝長安想完,慢慢坐起身,打算去窗前透透氣。
然而她剛坐起身,餘光就瞥見床榻前的座式屏風外似乎有一道模糊的影子,一動不動。
這個時辰出現在她房中,會是誰?
謝長安忍不住連呼吸都放慢了。
她無聲穿上鞋繞過屏風。
圓桌旁背對着她坐了個颀長的身影,漆黑的發絲披散在身後,兩條珠鍊在後腦處相交彙,多出來的部分順着頭發垂下來。
這人手裡捏着茶壺,茶壺裡的水潺潺流入杯中。
謝長安的臉龐眨眼便冷了下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
桌前的人捏着茶杯,慢慢轉過身來:“這麼早便醒了?夫人睡得可好?”
謝長安眉目含霜。
裴寂雪好笑道:“莞兒還真是睡糊塗了,此處是相府,我在此處有何稀奇?不僅這府邸是我,院子是我的,夫人也是我的,莞兒你說呢?”
謝長安立馬皺起了眉,這話和他這副故作溫柔的模樣着實讓她有些不适。
看得謝長安莫名就想刺他一刺,親手打碎他臉上的面具。
“你的?”謝長安冷冷一笑,反問:“你确定?”
裴寂雪笑意微斂,黢黑的瞳孔靜靜看着她,卻沒有出現意外或者是别的情緒。
謝長安暗自思忖不知道哪一步出了問題。
她知道他的真實身份,他居然一點也不感到意外?
但話已起了頭。
“不知道相爺和老夫人知不知道自己養了二十多年的兒子不是親生的呢?西羌的……王子殿下?”
裴寂雪冷漠的道:“自作聰明。”
謝長安看到他的表現卻立馬悟了:“看來我猜錯了,原來他們都知道?”
裴寂雪抿唇不語。
謝長安一點也不留情面的說:“那你可真可憐。”
爹不疼娘不愛,可不就是可憐。
如果丞相夫婦對他的身世不知情,那麼他們對裴寂雪這麼多年的高到苛刻的要求還可以說是望子成龍,對他寄予厚望。
然而若是知道兒子不是親生的,那就有趣了。
說明裴寂雪從頭到尾都隻是他們争權奪利的工具,他什麼也不是。
果然,裴寂雪周身的氣壓頓時低了下來,眯了眯眼眸。
“激怒我,對你沒什麼好處,我如果是你,就會将這個把柄死死捏在手上而不是四處宣揚,這樣至少可以保證我不敢對你随意出手不是嗎?西羌皇族早已死絕,沒有證據憑你的一面之詞屆時若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我可不會救你。”
他冷冷瞥了謝長安一眼,站起身從懷中拿出個東西扔在桌面上,負手離去。
謝長安被他那句話說得一頭霧水。
他這是在教她怎麼牽制他?
他是不是瘋了?
‘吱呀’一聲。
裴寂雪阖上房門。
許三出現在他的身後,恭敬道:“公子,寅時了,到了該上朝的時辰了。”
“嗯。”
裴寂雪冷冷的應了一聲,回到自己的院子換上官服,紫色提花緞繡着官補紋的官服穿在他身上,更襯得他面容如海棠豔麗。
他與裴侪一前一後入了宮。
乾清門前已經有一群大臣在等候,偶有相熟的小聲攀談。
裴侪一出現,衆官員立馬轉過身來朝他抱拳鞠躬:“丞相大人。”
裴侪笑呵呵的走過去。
裴寂雪走在他身後,當然也不乏湊上來拍他馬屁的,但都被他天衣無縫的笑容擋過去了。
被擋回去的人往往要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反應過來。
又過了些時辰,遠處有一身穿明黃色的人在宮人的簇擁着走過來,快到夏天的清晨,他卻披着件薄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