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臨聽到這話後,才緩緩轉過身來,臉上浮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趕忙俯身恭敬地回道:“殿下定會竭盡全力,讓謝大人如願以償的。”話語間仿佛一切都已盡在掌握之中似的。
顧鷹一直隐匿在街頭的暗處,靜靜地注視着福臨的一舉一動。待他看到福臨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街角,再也瞧不見時,才趕忙從街頭小跑着到謝鈞澤身邊。
隻見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攙扶着謝鈞澤,緩緩幫他站起身來,随後轉手将一直拿在手中的紙傘撐開。
“算了,都已經濕透了,何必多此一舉。”謝鈞澤微微皺眉,語氣中透着一絲疲憊與無奈,目光淡淡地看着那把已然被撐開的紙傘。
顧鷹也沒多做強求,隻是帶着些擔憂的語氣說道:“主子先回去吧,您這手可得仔細處理,那些碎瓷渣要是留在肉裡,往後怕是一到陰雨天變要疼上一疼,那可就麻煩了。”
謝鈞澤倒是毫不在意,目光落在那滿是傷口、鮮血還在緩緩滲出的手上,眉頭也沒皺一下。對他來說這點傷比起戰場上受的傷來說,小的不能再小了,但他似乎是累了,任由顧鷹攙扶着,沒再多說一句話。
二人一路沉默,冒着雨回到了府中,顧鷹摸索着點亮了蠟燭後,屋裡才頓時有了些許昏黃的光亮。
他扶着謝鈞澤在椅子上坐下,随後小心翼翼地拿起小刀,就着那微弱的燭光,開始一點一點地為謝鈞澤剔除手上早已深深嵌入的碎瓷渣。
“做戲就做戲,何苦傷了自己。”
顧鷹打小便與謝鈞澤相伴,他們年紀差不多,一同進的軍營,後來又并肩在刀光劍影的戰場殺敵。他身世清白,自始至終都對謝鈞澤忠心耿耿、盡心盡力,在兇險的戰場上,更是多次不顧自身安危,将謝鈞澤從生死邊緣拉了回來。
後來,謝鈞澤的母親蔣氏感念他這些年的付出與功勞,便将顧鷹視作己出,待他也如同親生一般。不過這麼多年顧鷹心中倒是依舊恪守着本分,一直都隻把自己當作謝鈞澤的侍從,默默守護在謝鈞澤身邊。
“磐陽那邊的探子什麼時候能有消息?”謝鈞澤這幾日一直都在想這次突如其來的變動問題出在哪,磐陽自當年他親自率兵收複後,和匈奴人相安無事了這麼多年,怎麼會突然就打破了這個平衡?
“大約還需要三四日才能收到消息。”顧鷹擡頭看向他,畢竟如今朝堂上傳出來的消息也着實有點棘手。
謝鈞澤聽聞後并沒有做什麼回應,隻是用那隻沒受傷的手,從桌上拿起茶壺,動作略顯遲緩卻又穩穩地給顧鷹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
随後他端起茶杯,将那溫熱的茶水緩緩送入口中,滾燙的茶水經過喉嚨,一口一口地咽下,一點點的驅散了他身上那陣因淋雨而染上的滿身寒氣,整個人的神色也随之舒緩了些許。
過了一會兒,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臉上泛起一抹嘲笑,輕聲說“算了,我這個光杆司令還是老老實實聽調聽宣的好。至于那潭髒水,反正還沒濺到我身上,又不是我的江山,有什麼可在意的。”說罷,他放下茶杯,眼眸中的笑卻好似跟茶一般苦。
翌晨,謝鈞澤稱病告假,對外佯稱感染風寒,閉門謝客。趁着這休病的當口,他和顧鷹二人商讨起後續事宜。
“如今形勢緊迫,我們要在大都的調令抵達之前,設法先探清磐陽關那邊的詳細情況。”
顧鷹點點頭,謝鈞澤繼續道“此外我們還得抓緊把雁丘城的局給布好,剩下的時間不多了,雖說這後路肯定會走得很難,但好歹有點準備也比最後被打個措手不及來的好。”
大都
另一邊的福臨公公在得到謝鈞澤肯定的答複後,便帶着消息日夜不停息地朝着大都奔而去。一路上不敢有絲毫停歇,終于在一日的下午踏進了大都城那扇威嚴的大門,未及喘息便直奔三皇子宮殿。
殿内燭火灼灼,映着主殿上那張冷峻的臉龐更為深沉。福臨仔細将雁丘城的種種情形,盡可能詳盡的向座上之人叙述了一遍。
三皇子靜坐于案幾之後,手中執着狼毫,剛剛寫完一份奏折,那墨迹尚未幹涸,在燭火下還泛着濕潤的光。
他擡眸,眼神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亮,口中喃喃說着什麼“鈞澤啊,這麼多年你也該回來了......”
他輕啟唇,對着奏折上的墨痕悠悠吹了幾口氣,似要将那未幹的墨迹和一場無法宣之于口的陰謀一同送進這紙間。
随即,他将奏折遞向福臨,神色是慣有的莊重與冷漠,沉聲道:“你去告知李大人,明日早朝,便将這封奏折呈于禦前,力陳謝鈞澤回大都之事,不得有誤。”
福臨雙手接過奏折,低頭應道:“奴才遵旨。”繼而俯身叩首,緩緩倒退着離開大殿。
幾日的時間很快飛過,不久後大都的加急調令便穩穩的落在了謝鈞澤的手中,它就像是一顆投入平靜湖面的石子,雖然不大,卻也能激起層層的漣漪,一場從未平息的風波即将在這場暗流湧動的局勢中再次掀起驚濤駭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