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箭,比的就是準頭。”他轉過身,動作雖因傷痛有些遲緩,卻依舊幹脆利落。他伸出修長的手指指向營地場上那根高高聳立的旗杆,旗幟還在風中烈烈作響,“咱們就以那面旗為準,如何?”
“好。”
兩人随即從兵器架上,順手各取一把硬弓。
沈宣逸搶先站定,身姿筆挺,雙腳穩穩踏地。他輕抿薄唇,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雙眸微微眯起,尖銳的目光牢牢盯着旗杆上那根牽拉旗幟的細繩。
謝鈞澤剛調整好站位,正擡眸看向他,就聽到一道尖銳的破風聲瞬間撕裂長空。“嗖”的一聲,一道箭影裹着旭日的勁風,沖着旗杆疾馳而去。緊接着“啪”的一聲悶響,牽拉旗幟上方的那根細繩,猛地斷開,飄揚的旗幟,突然失去了一半的束縛,掉挂在旗杆上飄蕩。
沈宣逸搶先出手,謝鈞澤親眼看到這一幕,眼中先是閃過一抹果真如此的訝然,轉瞬間便恢複神色。他緊緊盯着那面飄蕩的旗幟,手中慢慢蓄力。
沈宣逸看向謝鈞澤,嘴角挂着一抹淺笑,“不好意思了,謝小将軍,讓我僥幸占了個先!”
原本,那面旗幟在兩根繩索的牽引下,于風中高高飄揚,繩索在藍天的映襯下,位置一目了然,對于箭術娴熟之人而言,射中目标并非難事。然而此刻,沈宣逸那一箭已經射中一根繩索,旗幟失去了一側的牽拉而耷拉下來,正好嚴嚴實實地蓋住了另一根繩索。
謝鈞澤縱然箭術再精準,也沒辦法看清被擋住的繩索的位置。他微微皺眉思索了片刻。
“無妨。”謝鈞澤神色平靜,“沈少年箭法确實精妙,不過……”話未說完,他身形猛地一動,重重拉開手中的弓弦,刹那間一聲尖銳的呼嘯劃破長空,黑色的箭羽“嗖”地離弦而出。
隻是這箭的軌迹卻大出意料,并未朝着衆人以為的旗幟下那根繩索奔去,而是直直沖向了被固定在地面的旗杆。箭镞裹着千鈞之力,眨眼間便沒入旗杆之中,旗杆劇烈晃動,發出了沉悶的聲響。
就在箭镞嵌入旗杆的瞬間,一陣令人牙酸的“嘎吱”聲從旗杆底部傳來。緊接着一聲清脆的“咔嚓”,木質旗杆應聲從中折斷,帶着飄蕩的旗幟直直的砸向地面。
沈宣逸眉毛高高挑起,簡直哭笑不得,他緩緩轉過頭看向謝鈞澤。“我,自愧不如。”
謝鈞澤迎着沈宣逸無奈的目光,臉上笑意愈發濃郁,他偏了偏頭,眼神中透着幾分狡黠,随後雙肩輕輕一聳,簡單自然的動作中帶着與生俱來的灑脫。
“統領”,遠處馬昂的聲音穿透嘈雜聲遠遠傳來,他快步過來,袍角随着步伐飄動。走近後擡手指着倒地的旗杆,朗聲笑道“好家夥,看來最近統領這身子骨恢複得相當不錯啊!”
謝鈞澤看向沈宣逸笑着說“那還得多虧了沈少年,我才能恢複得這般好呢。”
“确實,沈公子如今不僅是我馬昂的救命恩人,還是統領的救命恩人呢!”
謝鈞澤聽到這話忍不住輕笑了兩聲,沈宣逸側過身在謝鈞澤耳邊小聲道“那還請謝小将軍記得報恩。”
謝鈞澤“......”
馬昂沒注意到二人之間不可言說的打趣,自顧自的繼續問道“沈公子,過幾日你要跟統領一起回大都嗎?還是繼續留在磐陽?當初半路把你拉進這場仗裡面,你幫了我們這麼多,我還挺過意不去的。”
謝鈞澤心道,跟你可沒什麼關系,那是他自己上趕着來的。
沒等沈宣逸開口,謝鈞澤就替他決定道“自然是跟我回去。”畢竟這小少年一直以來的目标都是自己,不跟他走難道還能繼續留在這磐陽不成。
說完還假意征詢了一下沈宣逸的意見“對吧,沈公子?”
沈宣逸笑了笑,道“自然。”
“那群匈奴怎麼辦?”馬昂發愁的抱怨“你說他們當初怎麼就投降了呢,都死在戰場上多好,現在天天還得管他們一口飯。”
“這幫匈奴人我到時候會一并帶回大都,你不用發愁。這段時日西戎軍先調養生息,看情況這場‘空城計’奏效了,一時半會也不會有外敵再來挑釁。我回大都之後三月内,一定會派軍來支援你,你放心。”
頓了頓後繼續道“另外,還有一件事要你去做。”
沈宣逸很敏感,他意識到接下來二人的對話應當會涉及到一些他不能聽的内容,于是他便不動聲色地微微颔首示意,“二位先聊,我去那邊看看。”
謝鈞澤停頓的那一下倒不是想要避開他,隻是沒想好要怎麼跟馬昂交待自己的安排。雖說馬昂是他一手帶出來的西戎軍的舊人,但有些事還不能透漏的那麼早,也沒打算讓他意識到自己要做什麼,隻是讓他先提前做些準備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