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沒有人能看得到沈宣逸的這一箭具體是如何射出去的,否則就會立刻發現,此刻他的箭法跟先前在圍獵開場時射出的那一箭是完全不同的。
之前的那一箭,有謝鈞澤作為西戎軍将軍的影子,帶起的箭風豪邁又有力。而此刻的這一箭裹挾的是山間冷風,仿佛穿透鹿身的不是普通的黑羽箭,而是在箭矢上淬滿了劇毒的陰毒之箭。
果然,就算在謝鈞澤面前,他也沒有把自己的全部實力展現出來,因為這實在跟他整個少年的氣質太不相符。他還是希望在謝鈞澤那裡,自己隻是一個清風霁月的少年郎而已。
随着巨鹿的倒下,水中激蕩起一片漣漪,而沈宣逸并沒有放下弓箭,而是轉身射向身後尾随的那幾人。
因為就在他射中巨鹿的同時,再次聽到了身後傳來一聲空箭,劃破空氣的聲音。
此刻他可以斷定,這不是為了驚擾巨鹿,讓他無法獵殺,而是完完全全針對他的一種信号,雖然不知道這聲信号代表什麼意思,但并不妨礙他提前動手。
伴随着第二聲空箭響起的,還有等候在獵場外圍的一聲哨音。謝鈞澤敏銳的捕捉到了坐在上位的太子給身側的侍衛遞了一個眼神。
此刻太陽已經完全落下了山頭,第一日的圍獵也快結束,然而他此時心中卻重重的升起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謝鈞澤偏過頭叫來顧鷹,“快進獵場去找沈宣逸!”
“主子,出了什麼事?”眼看着圍獵已經結束,不應該再有什麼情況。“我們的人在裡面會照應他,憑他的身手應該不會出事。”
謝鈞澤一時也沒有想明白會出現什麼可能,但當他看到方才太子的那個眼神,總覺得會有什麼事要發生。
“以防萬一,現在就進去找他!”
“是。”
顧鷹避開了人群,随着擡着獵物出入的幾人,錯身進了獵場。
此刻太陽已經完全落了下去,山中漸漸拉起了黑霧,人眼能夠看到的已不足百米。好在顧鷹從小跟着謝鈞澤在各種環境下打仗,對這種無法正常視物的現象适應的很快。
他推測沈宣逸在這種環境下,應該也會往溪水邊走,因為至少溪水還能夠映出月光,可見範圍還大一些。
顧鷹随着水流越走越深,突然,映入眼中瑩黃色的溪水變成了赤色,石地上湧出好幾攤血水,從石縫中流入水流,而兩側滲出的血迹已經開始發黑。
有毒!
“怎麼會中毒!這是誰的血?”顧鷹顧不上那麼多,準備先順着血迹找到人再說,但願沈宣逸不要出事才好!
謝鈞澤坐在外場,靜靜的看着又一隻插着黑羽箭的巨鹿被擡了出來。不過此刻太子并沒有再出聲說什麼,大家都一動不動的坐在原地,仿若在等待什麼消息似的。
隻有六皇子安璟翊轉頭問道:“大哥,今日圍獵是結束了嗎?”
安璟硯目光淡淡的看向他,輕“嗯”了一聲,随後又看向了從頭到尾都沒什麼存在感的三皇子安璟承,“三弟,你說今日這場圍獵還有的看嗎?”
安璟承平靜的對上太子的目光,語氣中聽不出什麼情感,“太子殿下說有,那自然就有。”
“哦?”太子不甚驚訝,安璟承永遠是這麼一副從容的模樣,于是他又看向二皇子,将這話又問了一遍。
二皇子安璟昭是唯一一個很少出現在衆人面前的皇子,也從來不會結交什麼黨派,有能力有手段卻又與世無争,就是對他這個人最完整的概括了。
可能是因為很少出門的緣故,他好看的臉龐上仿佛鍍上了一層白霜,看向人的目光也是格外清透,“除了圍獵,殿下是還準備了什麼其他戲台嗎?”
安璟硯沒有回答,帶着笑意的目光不出意外的又移向了謝鈞澤,同樣的問題再次問了第三次。
此刻謝鈞澤的臉色并不好看,他已經很久沒有遇到讓他這麼生氣的事情了。今日這場意外哪怕落到的是他身上,可能他的面色都不會這麼冷。
“這後面還有什麼戲要唱,殿下不妨直說。”
太子目光掃向下位在座的其他人,眼眸刻意的彎了彎,“諸位,今日這場圍獵之戰才剛剛開始,大家且看着,這可是我精心準備的一場好戲。”
一個侍從做了一個擡手的手勢,外場中央便點起了篝火,衆皇子和幾位大人桌前的吃食也都重新換成了白日捕獵的獸物所烤熾的熟肉。
謝鈞澤瞧了瞧,似乎是那隻黑豹的肉,并沒有動筷。
他在心中算着時辰,從顧鷹進獵場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快兩個時辰,這麼長時間都沒有消息傳回來,對他來說并不是一個好兆頭。
獵場深處的顧鷹已經沿着血迹摸到了山嶺的最深處,一路上他嘗試聯系了先前安排在獵場内的人手,但沒有收到任何回音,隻能說明他們已經遇害了,現在唯一的線索就是腳下這一路的血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