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落,一切都寂靜了,随後,死仙傀蔻丹流蘇下的雙眼越張越大,甚至超出了常人所能的最大限度。
暴瞪的眼角開始溢血,整個眼球都被撕裂的血肉擠出,他卻像完全意識不到痛苦,隻顫抖着嘴唇否認:“不是,不是的……我就是死仙傀……我就是……”
“……”完全沒想過會引發這等惡心反應的張知白往後退了一步。
他蹙起眉頭,握拳抵唇,有點猶豫是把這東西封印還是直接燒了,正躊躇不定,身後忽然發出極其微弱的啪嗒聲,像是石子滾落。
張知白回頭望去,剛好看見被縛仙索五花大綁的烏穗雪泥鳅般蛄蛹,察覺到張知白目光,他尴尬地擺出一個讨好的笑:“那個,我剛剛突然想起家裡蘿蔔沒收,想你可能打架打累了,回去給你收點菜啊啊啊——”
張知白一個勾手,縛仙索直接把他整個人都甩了過去,烏穗雪隻覺得腦漿上下晃了一圈,再睜眼張知白掐着他後脖頸,一腳踹過他膝窩,把他整個人都噗通壓在了地上。
死仙傀那張血肉模糊的瘆人面龐就這樣近距離到了眼前,喃喃呓語如邪咒般湧來,烏穗雪呼吸一抖,臉色瞬間煞白,下意識緊閉眼,頭頂人卻無情下令:“睜眼。”
“……”烏穗雪牙關無聲繃緊。
“再不睜眼我讓你死得比他還難看。”
烏穗雪觳觫着擡起眼睫,張知白話音毫無波動,“你什麼時候認他為師,從他身上學了什麼?死仙傀是不死身,你也死不了,是不是跟他有關?”
“我,”烏穗雪眼睛根本不知道往哪裡看,嗓音顫抖完全壓不住,“我兩個月前認的,他說我骨骼驚奇,讓我和他學習傀舞,剩下的,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頭頂人沉默須臾,“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烏穗雪深吸一口氣,實在沒辦法了,“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你就算問一百萬遍我也說不出來了!”
張知白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希望你的骨頭跟你的嘴一樣硬。”
這話如當頭冰水,澆透了烏穗雪,滲骨的恐懼和寒意終于在目睹張知白的殘暴和眼前人慘狀後順着四肢百骸迅速爬開。
身前人還在不斷呓語,烏穗雪渾身冷汗直下,艱澀開口:“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我甚至沒出過村子,就算死,能不能讓我死明白點?”
頭頂人沒有施舍回答。隻有寒玉般冰涼的指尖輕輕抵上烏穗雪後脖頸,一寸一寸、一點一點順着頸後皮膚摸到脊椎,指尖劃過的地方傳來了輕微的刺痛感……如同抽筋剝皮。
——“法攻不行,分屍總該可以。”
烏穗雪整個頭皮瞬間炸起,心跳片霎間鼓作雷鳴,他拼盡全力才抑制住自己戰栗的手腳,在近乎吞噬理智恐懼中猛地擡眼,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藏在縛仙索裡的手掌五指張開!
“少爺!”
突如其來的脆甜嗓音打破一切,烏穗雪後頸冰涼驟然消失,他差點原地癱軟,無聲緩了須臾,才撐着身體朝聲源望去。
隻見不遠處穿着粉裙白襟的女孩正朝這邊跑來,身後還跟着一個氣喘籲籲、身背劍匣的壯漢。
兩人衣着打扮太特殊顯眼,烏穗雪一下就認出了是方才被他“師父”吊起來的人……等會,吊起?
烏穗雪朝原本的方位望去,這才發現那可怖凄慘的場景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不見,天邊夜色燈彩漫紅,歡聲笑語遠遠飄來,一切都像從未發生過。
“少爺,我們聽到動靜就趕緊朝這邊趕過來啦。”小桃左右張望了一下,驚訝地捂住嘴,“怎麼塌這麼多房子,少爺你受傷了嗎?”
“你看他像受……”話還沒完,本身就沒緩過氣的嶽山差點吓背過去,他震驚掃過神情略帶不悅的張知白,灰頭土臉跪在地上的玄衣少年,還有地上不斷抽搐喃喃的死仙傀,眼睛瞪得比銅鈴還大。
“不是,”嶽山混亂至極,“怎麼回事?你不就離開了一會,這是什麼情況?他是誰,還有這個,這個是死仙傀嗎?!”
“……”張知白掃了眼地上的一灘東西,纡尊降貴道:“不一定是。”
嶽山簡直要崩潰了,“什麼叫不一定是!?你都做了什麼?”
“我都做了什麼?”張知白看着他,語調微微上揚着重複他的話,刹那跪着的人莫名往旁蜷縮了點,“天工域求明周協助緝拿罪仙,如今罪仙我抓到了,不過失手弄瘋了,你卻質問我都做了什麼?”
嶽山臉色一白,眼神閃躲,“我并非質問。”
“那是什麼?”張知白并不打算放過他,“我現在有時間,可以聽你解釋。”
嶽山濃眉擰成疙瘩,“我已經說我并無别意,你還要我解釋什麼?适可而止吧。”
餘光裡,在地上跪着的人突然掃了他一眼,眼裡滿是同情和憐憫。
嶽山見狀,眉心揪得更緊,剛想問怎麼回事,毫不留情的嘲諷就刺了過來。
“你是不是覺得你很聰明?随便扯幾個謊兩大劍修門派就都能圍着你團團轉。”
嶽山一滞,腦中思緒驟然空白,“你說什麼?”
張知白眼裡浮出笑,他生了一雙極其漂亮的眼眸,眼睫如鴉羽,眼尾泛薄紅,笑起來時眼睑小痣點綴漆瞳,微光如湖波湧動,含情脈脈又動人心弦。
但嶽山此刻隻從這雙眼裡看見譏諷和輕蔑。
“我不否認玄天劍全是廢物,”張知白看着他,“但他們畢竟傳承劍道萬年,死仙傀再厲害也就是個器修,你憑什麼覺得被一個器修能莫名逃出玄天,還能一路殺了那麼多玄天劍修,放你來明周求助?”
“那是因為——”
“因為什麼?強?”張知白瞥了眼地上蠕動的豔紅物體,冷笑一聲,環顧過周遭破碎的傀儡斷肢,“如果你覺得隻會用幻術狐假虎威也算強的話,那我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