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玑晷壓制瞬間解除,熟悉的靈力重新在張知白靈脈間流淌,張知白垂下眼,身上白衣俱是烏穗雪的鮮血。
機關鎖迷宮終于堅持不住,牆壁逐漸透明,最後化作一捧散去的靈光。
張知白他們重新回到了千機宴内。
但周遭景象卻已截然不同。
原本的燈火流光觥籌交錯已經變作血水屍山,恢弘莊重的天工域像是被什麼東西血洗,方才還言笑晏晏修士了無聲息倒在千機宴上,血肉脊椎之間均連着一根從天邊而來的傀儡線。
張知白擡頭望了眼昏睡在防護陣内的小桃,随後,順着烏穗雪身上那根傀儡銀絲回頭,看見了不遠處,站在紅樓重檐之下的豔衣傀儡。
他身後吊着兩個人,一個是他的制造者,天工域百年難遇的天才,墨子鐘。
一個是樸素布衣的少年,模樣垂着不太清晰,卻不難認出是嶽山。
張知白擡手握住烏穗雪身上的傀儡線,爬起身。
“不愧是明周劍。”死仙傀開口,“我給了他天工傀線和璇玑晷,居然都殺不了你。”
張知白掌心被割出血痕,“是你讓他引我?”
“他個性柔和懦弱,若非你把他逼到絕境,我也不會成功。”死仙傀道。
張知白環顧過周遭,“這是什麼意思,你兩百年前屠殺天工域不夠,如今還要造幻境再屠殺一遍?”
“……”大抵是一切都盡在掌握,死仙傀也有閑心解釋,“這個幻境并非我所造,乃是我體内璇玑晷自己重現的過去。”
“那個小子,”死仙傀隔空點向烏穗雪,“他很特殊。嶽山把我放出玄天派之後,璇玑晷就一路指引我來到金陵,來尋他,像是要認他為主。當時璇玑晷正損壞,我原以為是他有辦法修好,就收了他當徒弟,豈料……是他靈體特殊,居然天生能讓神器臣服。”
張知白瞥向烏穗雪。
“墨子鐘以璇玑晷賜我意志,以血肉軀賜我不死魂,卻沒有讓這具身體永不腐壞,因此,他是我最好的身體。”
死仙傀道,“隻是我一直不知道如何下手,直到你出現,用明周劍擊碎我身體,觸發璇玑晷,讓所有人回到兩百年前——我的全盛時期。”
張知白看向他,大抵是感恩他的無心之舉,死仙傀正靜靜等待着他的求情,卻見張知白目光偏移,遙遙落在墨子鐘身上。
“他造出你是為了抵抗天道,這就是你的回應?”
死仙傀沉默。
須臾,他擡起手,身後顯現瑩白的靈屏,“我沒有違抗他,我正在完成他的遺願。”
一道接一道的懸浮靈屏顯現在被傀線牽扯的人身上,死仙傀垂眸看着衆生,“他要這天下都擺脫掉被天道操控的命運,那命運的絲線交給我就好。”
這回輪到張知白沉默。
長久的寂靜。
“璇玑晷。”
久到時間仿佛都在死寂中消失,張知白才沉聲開口,“果然還是天道造物。”
“你也是。”死仙傀道,“皆為同類。”
張知白仰頭,提起嘴角,“哈……”
嗤笑漸弱,張知白猛地攥緊烏穗雪身上的傀線,銀線上的血液竟霎時變作刃影!隻聽崩的一聲,傀線繃斷彈開,張知白在這瞬息之間擡手,劍陣驟然閃現,層層疊加,頃刻之間竟擴大數百倍,激起湧動的靈風。
死仙愧不以為意,“你隻是金丹期,對上璇玑晷,毫無勝算。”
“你管我有無勝算。”張知白寒聲開口。
劍陣再度擴開,磅礴的劍意覆蓋整個天工域,凜冽的靈風如寒冬般在沙海中吹起霜雪。
張知白衣袂墨發飄飛,不遠處死仙傀沉沉歎氣:“墨子鐘與上代明周劍故交,我在金陵時便無意傷你,若你執意如此……”
他胸口璇玑晷亮起,浩渺星辰自他周身散開,熟悉的威壓再度襲來,張知白胸腔猛痛,鮮血自他唇畔溢出,他卻像毫無察覺,隻冷然看着死仙傀,“空”的一聲握拳!
刹那間,震天駭地的劍意攜厲風蕩出!
死仙傀随手施出防護陣,卻在下一瞬聽見了覆蓋整個天工域的齊聲崩響——那是衆生傀線繃斷的聲音。
他雙眼下意識瞪大,還沒來得及反應,張知白身形一閃,已然提劍落于他上空。
“一個被璇玑晷操控的廢物——”
靈劍似驚雷閃現死仙傀目呲欲裂的瞳孔。
“誰跟你是同類!”
“轟——”
明周劍如雷霆降下!徑直從頭到腳貫穿死仙傀頭顱,将他整個人骨節全部折斷,甚至在某瞬間竟突破了璇玑晷的防禦,旋轉的圓軌碎出裂縫,直接被那一劍砸入地面!
張知白手掌顫抖,顯然也沒想到有這樣大的威力,沙石亂舞中,他似感應到什麼,下意識回頭,然而下一瞬死仙傀心髒處靈光大盛,璇玑晷竟發出毀滅一切的灼燒光芒——
“知白。”
張知白被人摟進了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