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李拾虞隻顧着聽熱鬧,手裡的筷子還放下了,吳大爺急忙催促他:“你快吃呀,碗都不冒煙了,一會兒馄饨該冰涼了。”
李拾虞低頭看着碗裡的馄饨,已經沒有熱氣往外冒了,好在下面有湯汁溫着,拿筷子從碗底往上一抄,冷熱碰撞、融合,入口感覺剛好。
李拾虞先吃了幾口,鼓着腮幫子接着問道:“那鄭瘸子住哪兒呀,現在還在收狐狸皮嗎?”
吳大爺撇着嘴,搖了搖頭:“他想收也收不了了,就是因為他造孽太多,年三十的時候還好好兒的呢,初一的黃昏就被人發現死在家裡了,比逮狐狸的那些人慘多了,咦~不敢想,不敢想,衙門找去收拾的大老爺們兒還嘔吐了好幾個,說是屋裡又腥又臭的,可晦氣了。城南外四裡地遠,有一個巨大的院子,面朝着隰湖,那就是他家了,現在都沒人敢靠近,說是有髒東西。”
雖然吳大爺表情嫌棄,李拾虞聯想到的也不是什麼好畫面,但是這絲毫不影響李拾虞吃馄饨,溫熱的馄饨皮薄餡大,讓人吃了一個,還想吃下一個。
李拾虞又往嘴裡送了一個馄饨,嘟囔着:“那周記綢莊呢?”
想來周記綢莊也不會幸免于難,可是以往他們隻是賣綢緞的,怎麼這次會販賣狐狸皮呢?
吳大爺的語氣放松了一些,想到周記綢莊,倒是沒有鄭瘸子那裡那般令人反胃。
“周記綢莊好多了,也就前兩天丢了些貨,應該丢的都是狐狸皮,其他工人沒聽說出事兒的,不過他們老闆娘是病了五六天了,周老闆四處找大夫看,但就是不知道是什麼毛病。”
李拾虞疑惑道:“那這樣聽來,狐妖還是恩怨分明的主呢,誰招惹了她們,她們就報複誰。至于那些沒有傷害她們的人,就可以平平安安、不遭襲擊?”
李拾虞想到紅鏡沖着二狗子龇牙咧嘴的樣子,不禁打了一個冷顫,那一口利牙就算是沖自己咬過來,他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更别說沒有反抗之力的二狗了。
吳大爺點了點頭,跟李拾虞梳理道:“反正俺是這麼猜的,他們在我這兒吃飯的時候,一桌一個說法,俺也是聽多了,揉到一起,才揉出這麼個前因後果來。肯定是這個原因,那别人猜的都不可信,站不住腳,他們都覺得狐妖是随便逮人的,膽子小的都不敢提這些事兒了。不是說今兒早上有三個道士上山抓了狐妖嗎?膽子大的都去看熱鬧了,啧啧啧……”
李拾虞瞟了一眼日頭,往嘴裡大口扒着馄饨,吳大爺還在獨自感慨的時候,他轉眼就吃完了。
李拾虞從懷裡掏出僅剩的四十多個銅闆放在吳大爺手邊,抓着闆凳上的東西往身上背,就要站起來走了。
“謝謝您,大爺,勞煩您收一下碗筷,我先走啦。”
吳大爺抓着超出馄饨錢許多的銅闆兒,慌忙叫着李拾虞:“哎!多了多了,不要這麼多!”
李拾虞已經走出去六步遠了,他頭也沒回,隻高聲應道:“這頓飯值啦,是您應得的……”
話沒說完,李拾虞就已經消失在拐角了,隻剩下吳大爺一手拿着銅闆,一手攥着抹布,不知道是要先給李拾虞記賬,還是要先收拾桌子。
從吳大爺的馄饨攤兒起身之後,李拾虞直奔城南隰湖,心想有三戶人家占地的大院子,應該很容易就能找到。
出了城,李拾虞的腳步快了起來,總共不到一刻鐘的時間,他就已經來到了隰湖邊,這附近隻有一戶人家,而且還散發着隐隐的腥惡臭,想來這就是鄭瘸子的家了。
院門上了封條,還落了鎖。
李拾虞左右張望,見四下無人,便一個翻身從外牆進院。
落腳處雜物淩亂,為了不發出太大動靜,他還差點兒崴到腳。
“這個冬天活動得少,腳步都快生疏了。”李拾虞暗想,下次翻牆前,還是要先活動開筋骨。
牆邊堆滿了各種工具,有的看起來已經損壞到不能用了,至于是鄭瘸子用了太多使壞的,還是後來的人砸壞的,就不得而知了。
偌大的院子裡歪斜着六個木架子,有的上面還挂着殘破的皮毛,整個院子都腥臭難聞,李拾虞不禁皺着眉頭,盡量憋着氣,才能再往裡面靠近一些。
門沒鎖,推開虛掩的堂屋門,一股刺鼻的味道迎面撲來,李拾虞下意識地掩住口鼻,盡量少吸入一些不明來處的氣味。
與偌大的院子不同,房屋裡的空間倒是沒有太大,窗棂吱吱呀呀響着,隻有微弱的光線透過破爛的窗紙照進來,整個堂屋昏昏暗暗,還四處散發着腥味兒和黴味兒。
借着火折子的光亮,李拾虞大緻看了一圈兒,鄭瘸子家裡到處都是被翻找過的痕迹,想是在他死了之後,有一些膽子大的來過,挑了些值錢東西順走了,留下了一地狼藉。
翻倒的椅子上還殘留有暗沉的血迹,人早已經被搬走了,但是從桌椅上寸深的爪痕和牆面上噴濺的血漬來看,鄭瘸子生前肯定遭了不少罪。
李拾虞輕歎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因果循環,又何須靠天……”
鄭瘸子是年前從外地來的,收了不少狐狸皮,但是在芒城販賣的狐皮卻沒有多少,那麼其他的狐狸皮,都去哪兒了呢?
若是鄭瘸子将手中的狐皮賣到了别處,那别處是否也會出現狐妖勾魂呢?
李拾虞正好奇,随即意識到在手指劃過桌角牆壁時,有一絲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