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時,李拾虞逐漸清醒過來。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環顧四周,發現破廟裡隻剩下她一個人了。
那人匆匆地來,又早早地走,莫名其妙的。李拾虞暗中吐槽兩句,沒再在意。
北袖山上樹木衆多,冬末春初之際,紛紛抽枝發芽,遠遠望去,朦胧綠色隐約可見。
不多時,李拾虞已經踏過重重樹頂,再次來到了白暮朝等人居住的洞穴。
洞口有明顯的打鬥、拖拽痕迹,洞外的灌木枝條被無情折斷,遍地都是破碎的布料和掉落的狐狸毛,一片狼藉。
按照白暮朝所說,她們在後山還有一處避難所。
李拾虞撿起地上一縷白色的狐狸毛,放于她剛繪制好的陣法中央,低聲念咒,感應這捋狐狸毛的主人去過的地方。
畫面急速流轉,從此處繼續北行約五裡,有大量的傷殘狐狸,有的躺在草地上,有的一瘸一拐地練習走路。
這裡應該就是她要找的地方。
洞口裡面傳來一聲微弱的呼喚,“道長哥哥……”
李拾虞下意識掏出一張靈符,警惕地面朝洞口,将靈符收至胸前,做好了戰鬥的準備。
不過,那聲音有幾分耳熟,她沒有立刻出手。
“是我,道長哥哥……你别……”一隻毛茸茸的白色耳朵從黑暗中顫抖着冒了出來,随後探出了星柔的整個腦袋。
她的狐狸耳朵耷拉在兩邊,大半個身體藏在洞口裡,瑟縮着不敢出來。
李拾虞收起靈符,緩慢靠近星柔。
“我收起來了,你不要怕。”李拾虞蹲在星柔身邊,向她伸出一隻手,“你怎麼會在這裡?你一直都藏在洞裡嗎?”
星柔試探地拍了一下李拾虞的手,見他沒有挪開,才又緩緩地放了上來。
順着李拾虞的力道,星柔被他拉出了洞穴,初升的陽光照耀在她身上,卻不能讓她感到一絲暖意。
“暮朝姐姐,紅鏡姐姐,綠佩姐姐……她們都被抓走了……”星柔帶着哭腔,努力不讓眼睛裡面的眼淚流出來,“她們身上有好多血,好多血……”
“……”李拾虞想,那猙獰的傷口上,也是有她的責任的……
“道長哥哥,紅鏡姐姐說你很厲害,你可以把她們救回來嗎?”星柔最終還是沒有忍住,淚水簌簌地往下掉,“你幫幫我們吧,我知道你不是壞人,可是我們也不是壞狐狸,求求你救救她們……”
“……”李拾虞微不可察地歎了一口氣,卷起袖口,擦去星柔臉上的淚痕。
小狐狸的眼淚止不住地往外湧,很快就洇濕了李拾虞的大片衣袖,她擡頭可憐地望向李拾虞,祈求他能夠答應她的請求。
“暮朝姐姐說,讓我幫她照顧你。她說你們後山還有其他受傷的狐狸,你可以帶我去看看嗎?”李拾虞說罷,尴尬地撓了撓頭,猶豫再三,換了聲線,“其實,沒有其他人的時候,你也可以叫我姐姐。隻限沒有旁人的時候!”
經曆了昨天那一遭圍剿,星柔的腦海裡始終回蕩着紅鏡平日裡罵她的話。
“整天就知道玩耍,不知道練功、修行!”“人心險惡,别總是輕易相信别人!”“騙人,是為了不被人騙。不過是保護自己的一種手段。”
姐姐們都被抓走了,她的功力又不深,如今也隻有她可以保護後山的受傷狐狸了,要是李拾虞騙她的話,那該怎麼辦呢?
“道長哥……姐姐,你會騙我嗎?”星柔更願意相信李拾虞,但是她現在有點兒害怕了。
李拾虞看向星柔澄澈的眼睛,片刻後,才緩緩答道:“目前,不會。”
世事無常,愛恨難料。
李拾虞已經不會相信“永遠”了,不過,她可以确保她的此刻。
星柔的眼睛倏地亮了起來,她不明白道士姐姐為什麼要加一個“目前”,但是她聽到了她說“不會”。
“那你跟我來。”星柔牽住李拾虞的手,帶她從隻有她們自己人才知道的隐秘通道往後山去。
這個通道比李拾虞走過的那幾個都要窄小一些,縱使她個頭不算太高,也需要躬着腰才能通過。
李拾虞的腦袋不時受到撞擊,她盡力低着頭,緊緊跟在星柔身後。
在潮濕陰暗的洞穴中拐過七八道彎,星柔放慢了腳步,“對了,道長哥哥為什麼會變成道長姐姐呢?”
頭腦中傳來猛地一陣刺痛,朦胧模糊的畫面一閃而過,李拾虞未能抓住絲毫。
“因為我本來就是姐姐呀,‘哥哥’隻是我方便行走江湖的僞裝。”李拾虞語調上揚,語氣玩味,“所以呀,小狐狸,不要太輕易相信别人。”
星柔帶李拾虞又轉過一個彎,回頭望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