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你那麼在意我,不希望我跟别人玩,那為什麼又不願意跟我在一起呢?”
不論是友誼的喜歡,還是愛人之間的喜歡,他都沒有挑明了說,所以蕭聽柏為什麼能都那麼确定地說出自己不喜歡。
而且他不瞎,蕭聽柏對這事的抗拒明顯的要死。
這背後必有問題。
蕭聽柏聽到這個問題,有些怔愣,沒說什麼。
溫序言抿了抿唇:“沒事,你要是不想說也沒關系,我也沒有那麼在意啦。”
不在意才有鬼呢,他真的很想知道為什麼蕭聽柏這麼抗拒“喜歡”這個情緒的表現。
蕭聽柏聞言,果然解釋:“沒有的,我隻是在想怎麼跟你說。”
“你等我一下。”
說完,蕭聽柏轉身去了二樓,留溫序言坐在那思考人生。
很快,他拿着一張被塑封得好好的照片下來,坐在了溫序言旁邊,遞給他。
溫序言接過照片,上面是蕭成風和另一個女人的合照。
隔着數十年的光陰,溫序言仍為那清麗女人的模樣驚歎。
不難看出眉眼之間與蕭聽柏的相像。
兩人舉止親密,能窺見當年的感情有多好。
這也不難猜出照片上的女人是蕭聽柏親生母親。
蕭聽柏視線落在照片上,語氣沒有什麼起伏:“照片上的女人是我的親生母親,盛竹月。”
就好像已經是一件存留在記憶裡的事情了。
溫序言不知道自己做出什麼表情才是最合适的,所以他沒有說話。
蕭聽柏繼續說:“欣姐應該和你說過了,我五歲以前都是盛竹月帶的我。”
蕭聽柏何許聰明,溫序言的态度突然轉變這麼多,就算是猜也能猜到應該是常欣跟他說了自己的事。
溫序言“嗯”了一聲。
蕭聽柏突然說:“我不怪她。”
“我不怪她小時候對我做的事情,我知道她也不想的,她因此一直活在痛苦裡,直到自殺,這些我都知道,我不怪她。”
溫序言錯愕地看向蕭聽柏:“聽柏……”
“我沒事,”蕭聽柏笑笑,“我應該怪我奶奶,怪蕭家,甚至怪蕭成風,都不應該怪她。”
盛竹月也是個可憐人,說到底她痛苦的根源是來自蕭家,如果她愛上的不是蕭成風,而是另一個對他更好的人,那也許她的人生會是幸福的,也許蕭聽柏過得就不是這樣的人生了,也許他能夠像個正常人一樣感知情緒。
更有可能現在的蕭聽柏都不會出現。
所以人生沒有那麼多假設和也許,已經發生的事就讓他發生好了。
“盛竹月生病了,她發病的時候總是會給我灌輸一些理論,她說世界上沒有人會愛我,我的存在就是個錯誤,我不配有人愛着,愛是這個世界上最廉價的物品,”蕭聽柏雙手交疊,端正地坐在沙發上,說這些話的時候沒有什麼表情,就像隻是在複述而已:“很遺憾,她發病的時間遠大于她正常的時間,所以我大部分時間都浸泡在這種不健康的思想裡。”
“也是她告訴我,‘愛’與‘喜歡’不過是自己難堪欲望催生出來的産物而已,是世界上最讓人痛苦的東西。”
蕭聽柏的語氣聽不出情緒:“那時候我的三觀建造,思想教育,全部都是在她耳濡目染下進行的,她每天反複給我灌輸這些理念,我的生活裡隻有她,慢慢的,我好像也開始恨所有人。”
盛竹月沒有教她什麼是愛,他最初看見的、對‘愛’的定義,就是盛竹月對蕭成風已經扭曲的愛了,她每天活在痛苦之下,為此咒罵,憤怒,變得人不人鬼不鬼。
哪怕他現在已經知道哪些情緒的健康的,他也改變不了那些根深蒂固的東西了。
他總會害怕,害怕有一天,自己會把這一切搞砸。
所以對蕭聽柏來說,“愛”從來不是什麼他需要東西,那些愛隻會叫人分離,隻會給人帶來痛苦。
以愛之名束縛雙方,更像是一個枷鎖。
所以他不希望把這份痛苦帶給溫序言。
他想要溫序言好好的。
溫序言早就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他把照片放在一旁,轉過身子,再次緊緊抱住了蕭聽柏。
隻是這次,蕭聽柏感覺到了頸窩處的熱意。
他幾乎是有些慌亂地把溫序言扶正,拿過紙巾輕柔地給溫序言擦眼淚:“言言,你怎麼哭了。”
“啊,”溫序言吸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笑,“言哥心疼你。”
“不心疼,已經過去了,”蕭聽柏甚至笑了一下,“你忘記了嗎,其實我對這些情緒的感知算得上淡薄。”
上天給予蕭聽柏極大的痛苦,也許是覺得過分,就收走了蕭聽柏對情緒的感知能力,讓他不知道沉浸在痛苦裡長大。
沒人知道這是福還是禍。
蕭聽柏給溫序言擦着眼淚:“你還要聽嗎?”
溫序言淚眼蒙眬:“還有啊?”
到底是經曆了多少,這份痛苦還沒有結束嗎?
蕭聽柏搖搖頭,笑着說:“騙你的,沒有了。”
溫序言長舒一口氣:“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沒結束呢。”
“你聽我說,愛不是痛苦的根源,”溫序言握住蕭聽柏的手,“它是生活的禮物。”
“我一定會讓你感受到這份名為‘愛’的禮物。”
蕭聽柏看着溫序言的眼睛,那裡面裝着他,隻裝着他。
他想,他好像已經收到這份禮物了。
于是他開口問:“愛是什麼感覺?”
溫序言想了想,說:“像地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