縷縷炊煙從飯甑裡溢出,陣陣米香飄蕩開來。
夏薇坐竈前的矮凳上,聽着鍋裡沸水的咕噜聲。
隻用電飯煲燒過米飯的她,不清楚該什麼時候加水。
見飯甑底部邊緣翻滾着一點沸水,思索着該加水了,她舀一瓢水缸裡的清水倒入。
不知道要加幾瓢水,她憑感覺加了半勺,而後坐回矮凳給竈添柴。
火苗熊熊燃燒,劈啪作響。夏薇時不時站起身,看看鍋裡的水。
隻要有水,鍋就不會炸。她隻需要保證鍋裡有水就可以了。
等了好一會,不見吳林回來。鍋裡的水再次褪進飯甑底部,不确定這樣算不算飯熟了,夏薇掀開甑蓋。
一陣濃郁的白煙冒出,腦海裡頓時浮現外婆家蒸包子掀開籠蓋的煙霧——
她鑽進濃厚的水霧裡,嬉笑着問乖乖坐竈邊的葉風:“阿風哥哥,你還看得見我嗎?”
“看得見,”他說,“看得清清楚楚。”直勾勾的視線,盯着她一眨不眨。
煙霧淡去,她也看清他靜靜的目光裡無邪的笑容。
夏薇吹散水蒸氣,用飯勺舀一點米飯嘗了嘗。軟糯清香,熟了。
幾次添水,粒粒生米就褪去生硬,軟綿綿再無硬芯。這世上,沒什麼東西能經得起時間的考驗。人心肉長,本就軟綿綿,更不能。
那雙隻有她的眼睛,終會随着時間的推移,鑽入其他許許多多的東西。
拉過她跑過麥田的手,也終有一天會松開,收回給予的溫暖。
一同走過的一段旅程,慢慢遠去。前方不知還有多長的距離,但她得一個人走了。
漫漫前路,孤身一人,得多寂冷?夏薇不由打了個寒噤。
她蓋回木蓋,學着記憶中外婆的樣子把竈裡多餘的柴火退出來熄滅,再把火炭用小鐵鏟鏟進腳邊的小鐵桶裡,而後蓋緊鐵蓋子密封好。等火星子全部熄滅,就會有一桶木炭,可以烤火用了。
瞅瞅鏟完火炭的竈裡黑了,夏薇起身到前院劈了會柴。
望了好幾次身後都不見回來的人影,她去往後院。
師父會不會忘帶鑰匙進不來了?
繞過長長的木廊,忽聽後院有響動。好像是敲門聲。果然忘帶鑰匙了。
師父老了,不一定還能翻牆。
夏薇跑往後院。
剛望見菜地,一人影翻上了院牆。
四目相對,她認出是早上在山腳的景區入口見過的發群演試鏡宣傳單的黑衣保安。
夏薇大步向牆角,那人不知受到了什麼驚吓,驚呼一聲從牆上掉下來。
夏薇趕緊跑過去,拽住他的一隻胳膊,将人緊緊摁在院牆上以防摔。
“别,别動手!”保安叫道,“我隻是來傳話的!”
“師父怎麼了嗎?”夏薇把人扶地上站好問。
保安一站穩,就退開好幾步,哆哆嗦嗦地舉起手機說:“你,你自己看。”說着抛來手機。
夏薇伸手穩穩接住,不解地看向手機屏幕。黑屏的,什麼都沒有。
“你,你劃一下屏幕。”
夏薇劃了一下,手機亮了起來,出現了一張照片。
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鼻青臉腫,嘴角還躺着血。
夏薇頓感腦門充血,盯向保安的雙目迸射森冷寒氣。
“你現在說清楚,我可以不打你。”
“我,我說,”保安舉起雙手過頭頂,“你跟我們走一趟,葉家小少爺就不會有事。”
“你們打了他?”那樣好看的臉,都青紫了!
夏薇兩步到保安身前,揪起他的衣領,“葉風現在在哪裡?”
“你,你跟我們走就知道了。”保安閉着眼叫道,“不是我打的,我一直在武寺山發傳單,你剛剛看見過我的……”
“你故意在山腳發傳單,為了等我?”
“不是啊,我也是剛接到電話來給你傳話的。照片也是剛收到的。隻要你跟我們走,葉少就不會有事。”
啪!夏薇一拳擊上保安的臉:“說他現在在哪?”
保安捂着似骨裂的左臉頰,哆嗦着雙腿,不住打顫:“我,我真的不知道啊……你,你可以問他們,他們在門外!”
還有幫手?夏薇漲紅了眼,舉起保安,猛地往院牆外抛。
“啊啊啊!救命啊!”保安尖叫着砸中了什麼,一聲慘叫從院門外傳來。
夏薇迅速攀上院牆。寒風陣陣,吹動她未編麻花辮的發絲。她俯視牆下拿着電棍的三名黑衣人。
其中一名,被剛才的保安壓在身上嚎叫。
或許并不是保安,隻是穿着黑衣保安服冒充。
“你們什麼人?”夏薇一躍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