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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嘎。”靴子踩在枯瘦的樹枝上,發出清脆的一聲。
梅拉探頭探腦地四下張望,沒有,沒有,還是沒有,連一點可疑的血迹都找不到。
也不知道那個女人頂着那麼重的傷跑哪去了。
梅拉繞着昨天撞見那個女人的地方轉了一圈又一圈,懷疑她極有可能已經離開了,說不定幹脆直接離開了這座山,免得被别的人找到。
山下就是白松鎮,女人若是來到白松鎮,梅拉不可能不知道。
但山的另一頭,是黑河鎮,而黑河鎮算是一個小型的樞紐,四面八方分别通往不同的領地。
沒錯,白松鎮實際上位于菲斯特領的領地邊緣。
時不時還有商人會來購買白松蠟蠟燭,将其賣到其它領地去。
本來呢,這是不被允許的行為,一切發生在菲斯特領内的交易都應該向菲斯特子爵彙報,再繳納一定的稅金,但這些商人直接買通了稅務官。
于是他們隻用把本應該繳納給菲斯特子爵的稅金分出一小部分,将稅務官的錢袋填得鼓起來,就能換來稅務官對他們所作所為的默許。
反正白松鎮的位置如此偏僻,稅務官笃定了菲斯特子爵才不會派人來查。
類似違背王國律令的事情在白松鎮還有不少。
譬如梅拉的母親艾爾薇,其實是從其它領地逃難過來的平民,按理來說被發現後應該遣送回原領地才對。
但收到威普多誠意滿滿的一袋子銀币後,稅務官便對兩人的結合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甚至說服了教會的神父,讓他們能夠在教堂舉行婚禮,否則梅拉出生後隻能當個私生女,根本不可能繼承威普多的一切。
算了,不如還是回去吧。梅拉擡頭看了眼天色,太陽已經有了墜落的趨勢,她至今仍然一無所獲,再在山上待下去也沒用。
無功而返的梅拉循着之前上山所走的小路開始原路返回。
說起來,這條小路還是梅拉自己發現的,雖然比正常上山的路泥濘了一些,陡峭了一些,周圍的雜草也多了一些,但梅拉從來不是喜歡走尋常路的性格,她就喜歡走這條荒僻的小路,像是在進行一場隻有她自己才知曉的冒險。
忽然,一陣風吹過,帶起草木窸窸窣窣的動靜。
嗯?等一下,好像風中還帶來了鮮血的味道。梅拉的腳步一頓。
她皺起眉頭,使勁嗅聞空氣中那一縷若隐若現,十分淺淡的血腥氣。
很快确定了一個方向。
梅拉隐隐有種預感,她想找的那個女人大概就在這個方向的盡頭。
于是梅拉腳尖一轉,也不打算下山了,飛快地往她選定的方向飛奔而去。
途中不斷有雜草拍到她的臉上,偶爾還有藤蔓躲在草叢中攔路,一不小心或許就要被絆倒。
但梅拉的動作分外敏捷,她跨過藤蔓,跳過草叢,躲過棘刺,遠遠地看到了一個披着黑鬥篷的女人,正背對着她緩緩地往前挪動。
一定是傷口阻礙了她的行動。梅拉斷定。看來她的傷還是很嚴重,說不定因為沒有及時得到治療,連帶着傷口附近的皮肉都開始潰爛了。
正好,倒是方便梅拉接近她了。
梅拉頓時放輕了動作,試圖蹑手蹑腳地靠近。
然而梅拉低估了那個女人的警惕性。
梅拉隻不過剛扒開草叢。
她就馬上轉過了頭。
直直地和梅拉對上了視線。
隻不過因為女人的動作太大,鬥篷的兜帽順勢掉了下來,順便讓梅拉看清了她的臉。
出乎梅拉的意料,她的年紀應該不算大,從尚且細膩的皮膚來看,或許最多不超過三十歲。
她的五官長得不算特别漂亮,但也不至于淪落到平平無奇的地步,尤其是那雙豔麗的紅唇,格外吸引梅拉的注意。
而且她的頭發竟然是紅色的诶。
和梅拉的頭發一模一樣。
小時候,因為整個白松鎮壓根找不出第二個擁有紅頭發的孩子,梅拉經常受到排擠和欺負。
但這是母親艾爾薇留給她的禮物,是她們母女血脈相連的證明,因此梅拉一點也不覺得難堪和自卑,隻會想辦法把這些企圖戲弄她,讓她出醜的孩子報複回去。
這些孩子哭着跑回了家。
可他們不僅沒能得到想象中父母的安慰,反而被訓斥了一通。
誰讓威普多是白松鎮唯一的醫士呢?一旦有個頭疼腦熱,大家隻能找威普多幫忙,他們又怎麼敢為了這點小事找到威普多與他交惡。
威普多是真的有可能為了梅拉,就把上門求救的病人打發去找神父的。
偏偏誰都不能說威普多的建議有錯,他說自己醫術不夠,沒法治好這病,隻能讓你去找神父,乞求神的憐憫,難道不對嗎?莫非你質疑教會,質疑神?那你絕對是異教徒沒跑了。
天啊,快來個人去把這事告訴神父,讓他派人把異教徒的财産全部沒收,再把人關到監獄裡去。
此時,女人因為自己的長相暴露了而有一瞬的慌張,但很快,她的嘴唇微張,似乎又要對梅拉施加咒語。
然而比她更快念完咒語的是梅拉。
雖然隻聽了那麼一遍,但梅拉将那個令她昏睡的咒語,包括音節的變化統統記得一清二楚。
因此下一秒,女人在梅拉的面前倒了下去,眼中還帶着濃濃的不可置信。
她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敗給一個小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