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在塌陷的山洞上空,漸漸伸展出幾條幽藍色的光束鍊條,鍊條頂端鎖着六隻狐崽的魂魄,全都蜷縮着,枕着尾巴,像是睡着了般飄蕩在廢墟之上。
望着六個魂團,紫君與紅妩紅了眼眶。兄妹二人在剝魂大陣中傷了魂魄,現下臉色一個比一個蒼白,互相攙扶着,怔怔望着廢墟上空,不願再走。
随着山洞傾塌,埋藏在地底的大陣也随之顯現出來,陣法雖被玉光一戟破壞,眼下卻依舊在運轉,當下情形,誰都探不清此陣竅門何在。
可紫君不想放棄那六隻幼狐的魂魄,他本就是要尋它們的。
他看向紅妩,紅妩點點頭,随後兄妹二人開始施法。可體内靈氣剛被調動,二人就同時噴出一口鮮血,齊齊整整跌跪在地上,無論怎麼用勁都起不來。
“你二人本就有傷在身,實在不宜再動用同根術。”
玉光将兄妹二人扶起來,交給鶴聲和淩霜華照看,便隻身前往廢墟。
“玉光,你也受傷了。”
聞言,玉光頓了頓,又接着朝前去。
鶴聲勸他不住,隻得眼睜睜看着他被風煙裹挾,遁入法陣中,心裡頭七上八下,怎麼着都不舒服。
煙塵實在太大了,根本瞧不清玉光的身影。鶴聲将紫君放坐在一棵松樹下,便握着傘要去,淩霜華急忙拉住她:“你要做什麼?”
“我要去幫他。”
淩霜華亦是爽快直言:“我們全靠他救,你一人去了能幫得了什麼忙?”
鶴聲掙開她的手,别開臉道:“能幫多少算多少。”
見她如此執拗,淩霜華深知勸不動,一邊抽出白玉笛一邊道:“既如此,那便算我一個吧。”
笛聲一亮,林中登時傳來沙沙聲響,一股疾風從身後襲來,片刻便吹散濃烈的沙塵。
鶴聲瞧見一個模糊的身影停駐在法陣的上空,而身影的上頭是另一道法陣。
兩道陣法相斥,攪得周遭風起雲湧,鎖鍊頂端的魂團動蕩不安,相互碰撞。
鶴聲拔劍撐傘,直往陣中躍去,看準陣眼後利落插劍,雙手死死握住劍柄,不給陣眼一絲松動的機會。
那股神秘的力量瞬時削減不少,玉光迅速催動聚魂陣,将六個魂團收入陣中。
鶴聲擡頭沖他一笑,豈料陣眼中的力量再次爆發,驚濤駭浪般連人帶劍給沖飛了出去。
玉光大喝“溫鶴聲”,忙收了陣法,繞過那股沖擊的力量飛出陣外,俯身攬住鶴聲的腰。
風呼啦啦刮着,鶴聲在堅實無比的懷裡仰起頭,逆着風嘿嘿嘿笑着。
玉光垂眸飛快看了她一眼,輕聲斥道:“沒心沒肺。”
鶴聲龇牙:“我有。”
身後又是一陣巨響,随着斷斷續續的震蕩感傳來,天門宗宗祠的門砰聲推開,明亮的光束灑進祠堂,将蒲團上一動不動的人周身照亮。
儲知貞杵着拐杖,嗅着怪異的腥味,一頓一頓地挪往祠堂内。他站在陰影處,将那個周身明亮的人瞧了又瞧。
“爹?”他不可置信地喚了聲,随後看到儲山身前一灘鮮紅的血漬。
對于他的闖入,儲山了無遽容,沉着抹去口角和胡須上的血迹,擡起蒼白的面容,笑問:“貞兒,你怎麼來了?”
儲知貞怔然盯着他,目光裡漸漸生出幾許恐懼、擔憂,複雜的情緒不斷交織着,令他像個呆子似得一動不動杵在原地。
片刻後,他沖破情緒的桎梏,瘋了似的在祠堂内東張西望,最後在幾十盞祖宗的牌位中發現那張沾了幾點血星子的空白靈位牌。
他丢開拐杖,一瘸一拐地邁向供台,拿起那張靈位問儲山:“爹,你又在做什麼?”
儲山将他來回打量了幾眼,抽出他手中的靈位擦了擦,淡然說道:“爹說過,你要走的路上,不能出現任何絆腳石。”
“她不是絆腳石。”儲知貞漲紅了臉,歇斯底裡吼道。
儲山依舊泰然自若,反問他:“你知不知道她在幹什麼?”
不等他開口,儲山又道:“如果有一天,要在爹和她之中選一個人死,你會選誰?”
這個很難産生正确答案的問題,像一盆冰水潑往儲知貞,令他浮躁不堪的情緒一點點冷卻下來。
“為什麼一定要分個生死?就沒有别的選擇嗎?”
儲山笑了笑,從地上撿起拐杖塞入他手中:“貞兒,這世間有很多事情,要麼不做,要麼一條道走到黑,根本不會出現你所說的,别的選擇。”
“我知道你是個心軟的孩子,所以爹幫你,爹一把老骨頭了,沒所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