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他狀似無辜的眨巴着眼問。
“沒事。”
李蘊如忽略掉身後人的舉動,将注意力繼續放在手中的活計上。
兩人做完餅已經是日過午時,酷暑的天氣,從廚房出來二人都一身的汗,不過倒是難得有這樣完全可以不用考慮任何事,任何身份地位的相處時間,倒誰也沒在意。
李蘊如将一塊餅子遞給他,“嘗嘗自己做的怎麼樣?”
其實方才在裡間時已經試過味了,隻是那是試味而已,既是頭一遭做,是該頭一個嘗一嘗,那才有意義,所以她必須給他遞這一下。
燕甯接過咬了一小口,細細咂摸着,沒有說話,李蘊如看他吃得秀氣的模樣,癡癡出神。
不得不說,燕甯這個人,這張臉,是世家頂級身份的最好象征,饒是這會兒汗汗津津的,頗為狼狽,可舉手投足間依然是掩不住的端莊矜貴,氣度絕佳,是名副其實的建康驚豔才絕風流貴公子。
與他相比起來,她這個公主,倒像個泥腿子了。
不過這又大抵也沒錯,她還真是,她們家的淵源也起于此。
“我父皇沒登基前,過的是苦日子,快餓死的時候,是得我母後一塊餅子才捱過來的,所以這槐花餅不僅僅隻是一個可以裹腹的食物,更寄托着我們李家的過去,我父皇母後一起共患難的情誼。”
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跟他說這些,像他們這種從出身就被高高捧着的世家子弟,怎可能理解這種需要靠自己一個一個腳印踩上來的庶族經曆種種,可看他咬下第二口的時候,她就這麼莫名說出口了。
燕甯道:“宣帝是個值得人敬仰的君主。”
“你當真這麼想嗎?”
兩人很少談及這些,一來是因感情不深,她不會放下自己公主的驕傲去曲意逢迎他,逢迎燕家,她喜歡他的皮相,将他視作自己的所有物,亦想讓他臣服,不論在何種關系中,都須處于上者地位。
二來,因為身份,他是世家子,代表的是幾大世家的立場,而她,代表的是她父皇,庶族的立場。
登位以來,父皇的許多政令都有意無意的扶持寒族入仕,她的兩個姐夫,便是其中代表,這無疑侵損到世家的利益,因此對他也是多有不滿,父皇不允許她參政,讓她隻需要安心的做自己的小公主就好,可這麼多年身在這個位置,又怎可能一點覺悟都沒有。
利益傾軋之下,莫說是生拉硬拽在一起的夫妻,便是父母兄弟,都會轉頭兵刃相向,故二人之間,其實一直避諱這個話題,極少提起。
“嗯。”燕甯對此沒有半點猶豫,肯定的回答了她。
“那如果……如果……”
李蘊如想問将來如果她父皇跟世家利益完全相悖,不可逆轉調和時,他能不能站出來為他說話,可支吾半天,最後卻還是沒将那句話說出口。
畢竟,她自己都做不到的事,要求這些,未免太過荒唐。
何況他們如今算什麼呢,這段關系,猶如被挂到了空中的紙鸢,隻要抓線的人一松手,就散了。
這個線,看似在她手中,其實不然。
“算了,吃餅。”
她将一個新餅遞給人,燕甯沒有對她的話追根究底,悶悶的應了一聲“嗯”,把東西接過來,又給她拿了一個。
“你也吃。”
……
相比于公主府這邊一片歲月靜好,燕家是烈陽之下,陰雲密布。
午膳過後,崔婉趴在崔氏膝下,哀哀戚戚的哭個不停。
她洇紅着眼,啞着嗓子道:“我看表哥對那莅陽公主,并非完全無意,他……心悅于人,怕是……”
崔氏道:“那又如何。”
她道:“婉兒,世家,不需要情種,你三表哥不會是,也不能是!”
崔婉沉默了。
良久過後,人方緩過幾分神,虛虛的開口:“那我該怎麼做。”
崔氏滿意的點頭,道:“既然那李氏如此不識擡舉,不如便讓她随那上京的親人一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