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離建康甚遠,按照尋常的時候,路程起碼得走近半個月以上,可李蘊如着急,一路直奔,除了半途給馬兒補給一些糧草外,不曾歇息過片刻,披星戴月的,終于是在七天後的傍晚到達了上京。
可惜,如今的上京已然大變樣,并非她離開時的樣子,方到宮門,就被人攔住。
“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我乃莅陽公主李蘊如!”她扯下自己腰間的令牌與人道。
可這些人并不認,依舊是那副大公無私的模樣,不放她入宮。
“你們給我等着,給我等着,等我入了宮,一定叫父皇将你們所有人都革職!”
李蘊如不是個好脾氣的人,當即爆發了情緒,可饒是如此,依然無濟于事,她隻能在那裡急得來回蹦着圈兒,不知道過去多久,天色徹底暗下來。
如此糾纏下去也無意義,她冷靜下來,想了想,道:“現下的宮門守将是何人,讓他來見我!”
既然這些人隻聽令辦事,那麼她便找可以說得上話,做得了主的人。
好在這一次他們有了些許反應,在交班之時,派人過去将守将請了過來。
“是你。”
李蘊如認出來,這是父皇的摯友,當今的宰相蕭遠山手底下的人。
“卑職顧敬見過公主。”
他倒是還認她。
李蘊如覺奇怪,宰相府跟宮禁守衛分明毫不相幹,他的人怎會在這裡?
可思親心切也來不及細細思考這些,見他認自己,忙聲道:“你快叫他們将宮門打開,放我進去,我要見父皇母後!”
“自然。”
他沒有對她過多的為難,向她緻歉,“底下人不懂事,耽誤了公主,還請見諒。”
說罷他擺手,叫人将城門打開,李蘊如沒有猶豫,快步進去。
再見到最疼愛的小女兒,貞元皇後立時紅了眼,可瞧隻有她一人回來,那臉色又沉了幾分。
“你怎回來了?”她故作不喜,擺着一張臭臉問。
李蘊如才不管她這态度,飛奔着撲進人的懷裡,溫暖熟悉的懷抱叫她感到安心。
甜甜膩膩的一聲:“母後”叫軟了貞元皇後的心,再多的僞裝也在這一刻土崩瓦解。
她慈愛的撫摸着小女兒亂糟糟髒兮兮的烏發,半埋怨的說:“瞧你,都嫁人的姑娘了,還跟個孩子似的。”
李蘊如不說話,笑嘻嘻的往人懷裡鑽,汲取着熟悉的味道,可笑着笑着,眼淚不受控的滾落下來。
她顫着身子哽咽道:“我以為……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傻丫頭。”貞元皇後也跟着有些哽咽,畢竟母女二人,從未曾分開過這麼久,她的小女兒,分明昨日還是個抱着她腿哭哭鬧鬧的小姑娘啊!
母女二人皆有觸動,叙舊良久方才念念不舍的分開,貞元皇後命人進來帶她去梳洗,收拾幹淨,這才領着她去見了齊宣帝。
他病了好長時日,一直用藥湯吊着命,殿内都是一股濃重的藥味兒。
“娘娘,公主。”伺候的人跪下向她們拜禮,貞元皇後問:“陛下睡下了嗎?”
“沒有。”
輕微的動靜吵到了榻上的人,他出聲:“是阿元來了嗎?”
盡管二人已是老夫老妻,又身處高位的,可齊宣帝還是習慣喚着貞元皇後的小名兒。
他們的感情,一向很好。
“不止阿元,瑞麟兒也在呢。”貞元皇後領着她到榻前。
李蘊如順着貞元皇後的話,抓握住齊宣帝的手,壓抑着哭腔叫了一聲:“父皇。”
病榻間的人聽到她的名字,她的聲音,旋即變得激動了起來,人顫抖着身體艱難坐起來,目光失焦,指着外間的方向,“讓她走,即刻走!”
貞元皇後坐過去,扶着他抱怨道:“瞧你,都病成這樣了,還這麼易燥易怒。”
她道:“瑞麟兒有孝心,回來看看你,是理所應當的。”
齊宣帝想說話,但又被貞元皇後打斷,“臣妾知道你在擔心什麼,放心吧,臣妾會處理的。”
在貞元皇後的安撫下,人漸漸平靜下來,他疲憊的靠在貞元皇後懷裡,向李蘊如伸出手,“瑞麟兒,坐近些,讓父皇看看,你瘦了沒有。”
“沒有,女兒好着呢,燕家待女兒不錯,什麼都有,還長胖了些許嘞。”
她坐近,拉着齊宣帝的手,撫上自己的臉,證明自己過得極好,可連日的奔波趕路讓她憔悴不少,黑了也瘦了,一摸上去就能觸到骨頭,一點說服力沒有。
她找補道:“這是時下建康的流行,以瘦為美呢,就要突出骨相來才好。”
“嗯。”
齊宣帝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未信,那雙本該提筆定江山,揮斥方遒,此刻卻軟軟塌塌,沒有一點力量,不過是一堆死皮在撐着的大手摩挲着她的臉頰,嘴角艱難的溢開一抹笑,懶懶的應了一聲,道:“瑞麟兒自己喜歡便好。”
“嗯呐嗯呐。”她赤紅着眼猛點頭。
他病重不堪,身體已撐不住長時間的閑談,李蘊如隻待了一會兒,安撫他睡下過後便離開。
李蘊如沒再出宮,貞元皇後帶着她回了自己的宮殿,讓宮女尋一下擦傷的藥膏來,她讓女兒躺下,自己親自幫她擦藥,連跑七天的路不停歇,這兩條腿上是紅彤彤一片的痕迹,還出了血,發腫,從小到大,女兒在自己身邊,何曾吃過這樣的苦,她邊擦邊心疼的抱怨:“你說你這孩子,都這麼大個人了,一點也不知道照顧愛惜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