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朱漆色的大門被踹開,強勁的力道拐着夏夜的晚風,将那壁上的燭火吹得七零八亂。
在場人好片刻才回過神來,顫着嗓子質問:“莅陽公主,你這是做什麼?”
“幹什麼?”
李蘊如冷哼一聲,娥眉橫掃了現場一眼,走到一個穿着朱色海棠的齊襦羅裙的女郎面前。
女郎被吓得汗汗津津,往後退了兩步,磕巴道:“你……你莫要亂來啊!”
呵!
她就說這些人果然虛僞至極,背着她如何嚣張,瞧不上她,各種言語羞辱,彰顯她們世家貴女的驕傲,可實際一應對上,一個個都是不堪一擊的慫包!
“方才,是你說我李家權勢不再,我父皇出事的吧!”
“公主!”崔婉疾步過來拉住她,“莫要沖動呀。”
“你閉嘴!”
李蘊如一把甩開她的手,“你的賬,過後我再慢慢跟你算!”
她将所有的注意力繼續放回盧家女身上,步步緊逼,将人逼得退無可退。
盧氏女無路可走,破罐子破摔,立直了身體,硬剛她道:“是我說的又如何,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
不知死活的樣子實在看得人來火,李蘊如擡手就是一巴掌甩過去。
那力道石破天驚,一下子将嬌弱的女郎扇倒在地,嘴角溢出血來。
女郎捂着被打的半邊臉,眼淚簌簌往下落,“李蘊如,你敢打我!”
“打你又如何!對公主不敬,詛咒天子,本公主隻給你一巴掌,沒将你九族誅了,你該感到慶幸!”
“呵!誅九族!”
越是說到這個,盧氏女就好似找到了自己的主場一般,她站起來,惡狠狠地瞪着她,不屑的說道:“還拿着你公主的架子呢,就快成階下囚了都不知道,誅我九族,在這兒之前,不如先看看,你的九族還在不在吧,你當真以為新主上位會那麼仁善,放過你們嗎?”
“你還胡說!”李蘊如又是要一巴掌過去,這一回盧氏女有了教訓,反應極快,當即抓住了她的手,隻是她一個養在閨中的嬌嬌女郎,哪裡比得上李蘊如這種素日在宮禁就上蹿下跳,不得安甯的假小子,不過是遲緩被打片刻而已。
李蘊如惡狠警告:“你再胡說一句,本公主定撕爛你的嘴!”
盧氏女并不怵,她冷笑道:“我有沒有胡說,你問一問在場的諸位姐妹不就知道了。”
李蘊如不信,但還是下意識将目光撇了過去,她希望得到一個否定的答案,可事與願違,在與她對視的一瞬,一個個迅速移開。
朝政之事,女眷向來是不被允許參與的,隻是齊宣帝不可控,扶持寒門,打壓士族,傷及他們的利益根本,選一個新人上位,已經是各大世家長期以來的共識,所以作為家中一份子,不論是以什麼樣的身份存在,她們也會得到一些風聲。
盧氏女高傲的說:“别太把自己當回事了,你這公主,晚可能也就做到這個月了,早些回去,或許還能給你那不自量力的父皇送送終!”
“你!”
李蘊如還想再扇一巴掌過去,打爛她這口無遮攔的烏鴉嘴,可猛然間忽覺心口一陣刺痛,腥甜的味道在嘴裡漫開,澎湃而洶湧,完全控制不住……
“噗!”
腥紅的血從喉口溢出,太快了,根本不給人反應的時間,盧氏女站在她對面,躲閃不及,被噴了一臉血污。
……
燕甯聽說女席這頭出了事,匆匆放下酒盞過來,卻見這番模樣,主人家的姑娘滿臉是血,而他的小公主一身鵝黃羅裙,纖細單薄的身影顫顫巍巍在那裡,猶如秋日被風雨捶打的小雛菊,破碎搖曳,最後終于是支撐不住,傾身往後倒。
“公主!”
他不顧世家禮儀,快步上前,接住了人。
“表哥。”
崔婉沒想到他會這麼快到這兒,看到燕甯出現,怔神一瞬,有些心虛,但還是硬着頭皮上去,她低聲解釋,把以退為進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是我不好,沒有看顧好公主,辜負了表哥你的囑托……”
女郎紅着眼,眉目低垂,一副委屈可憐的模樣,可燕甯此時隻覺得莫名有些煩躁,他沒什麼心情應付,淡漠的掃了人一眼,“嗯”的一聲,将李蘊如攔腰橫抱起,在衆目睽睽之下,出了盧家的大門。
“五哥。”盧氏女看着消失的身影,不滿的向自己的兄長抱怨。
盧五郎對這個被寵壞的妹妹無奈,她瞧不上莅陽是誰都清楚的事,隻是不曾想這麼沒分寸,竟然直鬧到明面上來,他跟燕甯私交不錯,這人雖在好友間少提這個公主,可瞧他方才那般緊張,也是有幾分情誼的,不想盧家跟燕家因此壞了交情,于是強闆着臉來教訓道:“壞了祖母的壽宴,乃大過,自己去祠堂跪着請罪吧!”
說罷哄散了人群,整個過程幹脆利落,張弛有度,盡顯他世家嫡子的風範。
……
李蘊如做了個噩夢,夢中禁宮血流成河,她的父皇母後滿身是血的看着她,她想去靠近,想抓住他們的手,可是人卻離她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最後漸漸模糊,消失不見……
她被吓醒了!
“公主!”
“沒事了,沒事了。”舒雲坐到床側,用手絹幫她擦拭着額上的汗,另一隻手輕輕地拍着她的背,安撫李蘊如的情緒。
李蘊如呆滞的看着眼前的景象,華美的府邸同夢中那一片鮮紅相互交替着,讓人一時分不清究竟哪裡是現實,哪裡是虛幻。
舒雲:“公主莫怕,都過去了,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