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輩分,它是我哥,你……”田酒言盡于此,搖搖頭不再多說。
她往狗頭碗裡舀了勺稀飯,又添了點菜湯和碎雞蛋,放到地上。
大黃尾巴甩來甩去,啪啪打過嘉菉的腿,跑過來埋頭吃飯。
“我怎麼了!”嘉菉拿着碗氣呼呼地坐到飯桌旁,既明倒是有禮有節地道了聲謝:“多謝你為我們做的碗,嘉菉是急性子,你多擔待。”
田酒舀了一勺粥倒進嘉菉碗裡,碗沿兇巴巴的小和尚被淹沒一半,隻剩下一雙瞪着的眼睛,和嘉菉此時的表情一模一樣。
“我刻得蠻像。”
嘉菉低頭,和碗沿嚣張的小和尚對視上,那點燥氣就像水面上的小氣泡,啪一聲消失了。
他長于高門世家,見多了口蜜腹劍之徒,給你三分好要說成九分,這都算小事,更有太多人嘴上說得動聽,可背地裡而卻給你使絆子。
可他沒見過這樣口拙卻心誠的人,做了九分,口中卻一分不提,甚至連她自己都覺得算不得什麼。
這麼……傻氣。
“咳——”
既明吃了口炒雞蛋,立馬臉就變了,捂着嘴咳個不停。
“這是怎麼了?”田酒給他倒了碗水,“快喝口水。”
既明就着她的手喝了幾口水,才勉強平複下來,一張白玉似的臉咳得泛紅,倒多了幾分生動顔色。
“這雞蛋誰做的,這是給了多少鹽?”既明指着盤子,手指發抖。
“呃,”嘉菉遲疑着看向田酒,“兩勺也算多?”
田酒短暫思考了下:“有點多,鹽很貴的。”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一片無語中,吸溜吸溜的聲音響起,田酒轉頭,大黃食碗裡的稀飯雞蛋已經吃完了,這會正趴在水槽邊狂伸舌頭舔水,瞧着渴極了。
田酒眉頭皺起來,過去給水槽裡又添了一瓢水,揉揉狗頭坐回來。
“黃哥屎都能吃,吃不了你做的飯,”她生氣地抿嘴,嚴肅道,“下次不準放這麼多鹽了,鹽比你貴。”
“……哦” 嘉菉看了眼舌頭狂飛的大黃,也沒法硬氣了,但還是嘟囔了句,“鹽才沒我貴呢。”
既明終于緩過來,看了眼桌上的菜,默默收了筷子,隻吃碗裡的粥。
田酒忽地覺出不對來:“你們不是和尚嗎?怎麼還吃雞蛋?”
“誰說我們是和尚?”嘉菉啧了聲,又來勁了。
“你們都是光頭,還是從廟裡出來的。”田酒迷惑地眨眨眼,不是和尚剃什麼光頭,這不有病嗎。
“我們隻是暫時住在廟裡,誰說光頭就是和尚了,你買男人還特意挑和尚買,你是有什麼奇怪癖好?”嘉菉振振有詞地質問,聲調高得大黃回頭汪了聲,像是警告他。
既明聞言也眸色一動,凝住田酒,注意她的表情變化。他可不像嘉菉那傻小子,一隻木碗就能收買。
田酒眉頭耷拉下來,肉眼可見地失望:“真不是和尚?”
嘉菉好奇心被勾起來,湊近了些,挑眉道:“你個小丫頭,還真喜歡六根清淨的和尚啊?還一下買兩個,胃口不小啊!”
“是啊,和尚無趣又寡淡,你怎麼會特意買和尚呢?”
既明手支着額頭,嘴角淺笑,目光卻幽深探尋,像是要透過這幅皮囊,看進她的心,看透她所有不為人知的心思。
田酒迎上兩人追問的眼神,坦然一攤手:“和尚不吃肉,好養活。”
更何況要不是看他們是兄弟,隻買一個怕是要骨肉分離,她才不會買兩個人回來。
“……就因為這個?”
饒是既明,也怔愣半晌,有種一拳頭打進棉花裡的無力感,他到底是在摸什麼人的底啊。
“不然呢?”田酒反問,“嘉菉還算能幹,你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我買你有什麼用?”
既明臉上一紅,不是羞的,是氣的。區區一個村女,居然說他無用,偏偏一張利口,卻在此時難以反駁她的話。
大哥被損,嘉菉沒忍住嘿嘿笑了一聲,對上既明冷冷目光,趕緊拍拍他的肩:“哥,你和她計較什麼。”
敷衍完,嘉菉又轉頭興緻勃勃問田酒:“你都舍得買人了,還舍不得一頓肉?你就這麼窮?”
田酒眼尾掃他一眼,笑了一聲。一個被她十文錢買回來的人,還好意思說她窮。
她一張嬌憨可愛的小圓臉,眼珠水亮,顯出十分純真靈動來,因此當鄙視出現在這張臉上時,極具沖擊力。
“不是,你那是什麼眼神!”嘉菉立馬跳腳,險些打翻飯碗。
田酒一巴掌拍在飯桌上:“吃飯,不然餓着肚子跟我去幹活。”
喝飽水的大黃趴在她腳下,應和似的嗷嗚一聲。
嘉菉氣憤道:“哥!你看她們!”
既明拍拍他的肩,微微一笑:“好了,你和她計較什麼。”
這話怎麼好像有點耳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