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世子安心養病就是。”
慕容徽情不自禁冷笑,他擡着手,燭火将落在他如玉的指尖。
江南的風水養人,他來到這裡後已經多年不再握過箭,這雙手上的皮膚也養得宛如嬰兒般白嫩,前幾日被弓弦勒出的淤痕,現在尚未散去。
“你猜,父親收到信,知道本宮親手射殺劉季,是會發怒,怨本宮這個兒子無能,又或者還是會懷疑本宮在江南多年,心已然偏向于楚國呢?”
他回眸,眼睛裡盈着笑意,躍動着殘忍的冷意。
賀蘭絮說道:“不會,您是大汗和夫人的長子,是我們的世子,即便遠嫁,大汗也并未廢除您的世子之位,他一直為您留着位置。”
一陣風吹來,慕容徽當即咳嗽不止,賀蘭絮趕緊将窗關上,轉身想要去扶慕容徽,慕容徽卻搖頭,聲音沙啞,“你不必跟本宮說這些話,父親什麼想法,本宮心裡清楚。”
雖然他保留世子的頭銜,但遠嫁楚國多年,他還有什麼資格承襲單于之位?
不過是那個人鐘愛的孩子年紀尚小,他還不需要為那個孩子騰出空位,于是将這個位置短暫施舍給他罷了。
他從在戰場上受重傷,落下一身殘病的時候,就已經淪為棄子。他的妻子防備着他,楚國人永遠也不會接納他,而龍城,也是他無法回去的故鄉。
賀蘭絮還在試圖說些什麼寬慰頭,“夫人尚在,四公子和七公子也已年長,大汗就算對您再不滿,也會念及父子情分……”
慕容徽卻打斷:“你去提醒一下阿崚,她該睡了,莫要因小失大,若沒有休息好,明天她得在考場上睡過去。”
賀蘭絮于是出去了。
一會兒後,書房的燈熄了,小姑娘抱着竹簡從書房裡出來,被侍女帶回房中。
等謝崚回房後,主殿的燭火也緊接着熄滅。
……
三天緊鑼密鼓的考試的考試過後,謝崚卸下重擔,一身輕松。
學官們的閱卷速度很快,很快便出了成績,将各門課綜合起來,按照排名張貼在榜上。
謝崚在台階下徘徊了會兒,終于是鼓起勇氣上前去看看自己考到第幾。
謝崚的身份太學學生們都知道,沒人敢攔她的路,見她邁着小短腿過來,擠在榜單前的小不點們給她讓出了一個空位。
她來到榜單前,第一眼往倒數第一瞄去,很好,是上次考倒數第二的名字。
謝崚心裡一陣狂喜,她的努力沒有白費。
她想要向上看去,尋找自己的名字,但她的身子實在有點矮,一時間看不大清,戳了戳旁邊一個高個子的同學,“喬同學,幫我看看我排第幾嘛?”
喬洛欣然答應。
一會兒後,喬洛從人群中擠出來,一把折扇打開,慢條斯理地道:“不錯嘛,小公主,這次居然開竅了,考了倒數第三,進步了兩名。”
“啊?”
才倒數第三,謝崚還以為這次起碼能排到中間,她稍稍有點失落,不過謝崚心态很快就調整好了。
反正已經不是倒數第一,好歹也算是有所進步。
她按着下巴點點頭,“還行。”
她朝喬洛道了聲謝謝,轉頭想走,卻被喬洛拉住了衣角:“小公主,幫我個忙可以嗎?”
“什麼?”
……
謝崚一跳躍下白玉階,拐了個彎來到小竹林。
遠遠的,她就看見孟君齊蹲在對面,手中抱着一隻小白貓。
她悄悄地繞到好閨蜜身後,捂住她的眼睛,“猜猜我是誰?”
“阿崚,”孟君齊抓住她白皙的手腕,“就知道是你。”
謝崚将手中裝在木匣子裡的東西遞給孟君齊,“給你,上好的徽墨,剛剛從南邊運過來的。”
孟君齊“咦”了一聲,放下手中的白貓,好奇地打開木匣,“你給我弄這玩意幹什麼?”
“不是我,是喬三給你的,”謝崚說道,“說是給你擔心你會不開心,所以特地帶來送你,你應該用得上,這是他外祖父走水道運來的,怕直接給你你不肯收,讓我代為轉交。”
喬洛是喬家三郎君,喬家祖上風光過,隻不過到了這輩人這裡沒落了,整個家族裡就隻有他父親在朝為官,在世家林立的建康城中規中矩,不算特别顯赫。
他家是典型政商結合,外祖父家經商,是揚州的巨富,這一方墨就是他從他外祖父那裡得來的。
對于喬洛和孟君齊之間的關系,謝崚也是略知一二,喬家主母和孟君齊的母親是手帕交,喬洛和孟君齊是青梅竹馬,很早之前就認識了,兩家主母也都有意撮合。
隻不過孟君齊看不上人家。
孟家門楣顯赫,孟君齊又是舉世聞名的才女,作為長女的她出生起被定為未來孟氏家族的繼承人,她瞧不上的并非喬洛的身世,而是總覺得喬洛對她讨好太過刻意,像個狗皮膏藥一樣黏着她,所以對他從來沒好氣。
“啪”一聲,她将盒子合上,随手丢在一邊,面無表情道:“下次這種東西,不必交給我,直接丢掉就好。”
“明白了。”謝崚被她的态度吓到,連忙乖巧地點頭,暗暗記下,以後再也不做這種事了。
“對了,”孟君齊又問道:“他為什麼覺得我不開心?”
“你沒去看榜嗎,”謝崚伸出兩根手指,“這次你考了第二。”
孟君齊眼眸一震,“第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