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華林緊随其後:“怎麼會這樣?!可是這十二骨片上記載的顯然是這個文明的起源,如果我們無法複原,就無法确定華夏曆史是否從此時開始,就無法證明我們的曆史比世界公認的更加久遠!”
他的臉頰一時漲紅了:“林先生,真的沒有任何辦法了嗎?根據上下文推斷、複原損壞部-位,難道都行不通嗎?”
林朝雲低咳數聲,暮行雨餘光一瞥,瞧見袖口一抹殷紅。
那是血。
他的大腦轟地一聲,等再一次反應過來,自己已經重重抵住門闆,将臉色煞白的杜華林一行人擋在了門外。
然後一把扯過沾了血色的袖口,捏着一字一頓問:“真的?”
林朝雲神色平靜:“真的。”
他看了眼窗外:“這段曆史注定要缺少一個結尾,因為就連身為當事人的我,都早已忘記這一段曆史。”
暮行雨雙眼一眨不眨盯着他,像是試圖從他淡然的神色中窺見一絲一毫玩笑的意思:“你還沒有看過實物,怎麼就确定無法複原?”
林朝雲不動聲色地拿出手機,向暮行雨亮出了十分鐘前小陳偷偷-拍來的骨片照片。
他指着上面大面積的焦黑和空洞:“每一個字都缺少了偏旁或者半身,這意味着我無法給出合理的解釋證明這個字的含義……這塊痕迹很熟悉。”
暮行雨愣住,順着手機看去,對上一個繁複的痕迹。
他的整顆心髒瞬間被一隻大手死死攥緊,帶來強烈的窒息感。
林朝雲窺着他的神色,語氣平淡:“你認識。”
暮行雨抿了下-唇。
林朝雲沒有在意他驟然變得難看的神色,垂眸對上屏幕裡熟悉的符号:“當年偷走玉玺的人到底是誰?”
“為什麼千年之前的遺址裡,會有你施法留下的痕迹,卻沒有關于你的記載?”
……
門緩緩打開,苦等多時的杜華林迎上前,直直對上一張滿含怒意的面容。
他愣了下,後退兩步抵在了門檻前:“怎麼,林先生确定沒有任何辦法?”
暮行雨點了點頭,滿臉倦容,反手輕輕關上門,擋住了對方不斷飛向裡面的視線:“恐怕這段曆史,注定沒有結尾。”
杜華林的面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兩人一時都陷入沉默,須臾,又或許過了極長的一段時間後,杜華林忽然握住門把,仰頭直視暮行雨的雙眼,一字一頓問:“暮先生,那還請你随我移步去看另外一件東西。”
他看上去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表情緊繃,說着就要強行開門:“林先生也一同前往——”
電光火石間,一隻手用力摁住他的動作。
杜華林就着這個姿勢轉過身,對上暮行雨陰沉沉的目光:“杜教授,夠了。”
“……”
他面不改色:“林琅,三年前從F省古墓中發現的石碑,上面刻印的也是這個名字,而那時破譯出這兩個字的人,是你,暮先生。”
他的語氣生硬:“後來,我刻意地去查看了許多文獻,發現這個名字幾乎被人刻意抹除了,無論是古墓中發現的石碑、遺址中發現的文物、骨片,都沒有關于這個名字的隻言片語,就算即将提到,也會由于各種原因損壞到無法複原的程度——這不是巧合。”
三年前那次不過是一次醉酒後的心血來潮,卻不想引起這麼多的後續,暮行雨臉色更冷,望向杜華林的雙眸一時泛起猩紅:“杜教授,您想說什麼?”
說着,五指用力,将蒼老粗糙的手從門把上掰下,一閃身死死抵住了門闆。
杜華林沒有在意他瞳眸顔色的變化,扭頭朝不遠處的遺址掃去一眼,說:“昨晚我喝醉,半夜沒有睡着,便前去研究那棵青銅樹,誰知卻發現蛇頭上隐秘的機關,摁動後,整棵樹改變形狀……我看見了一尊佛像。”
暮行雨的眼角狠狠一抽:“佛像?”
“準确來說并不是現在佛教中所推崇各位的雕像,而是個從未出現過的男人的,”杜華林像是回憶起了當時的場景,眼底劃過一絲驚豔,“琉璃為眼,絲綢作衣,長身玉立,仙人之姿,暮先生,您應該能體會我的心情。”
“……”
暮行雨沒有回答他,而是面色沉沉,開口質問:“這和林琅有什麼關系?”
杜華林叫來小陳,吩咐她送來了幾張照片,将其一一交給暮行雨:“您請看,這些事雕刻在那尊雕像底部的文字,其他暫時還不知意思,但打頭幾字,我卻認得。”
暮行雨接過照片,照着指示尋到,原本就緊繃的表情瞬間一凝。
杜華林目光微垂,落在那張照片上,緩緩開口:“……以吾之姓,以君之名,與祂對應,姓林,名琅,字朝雲。”
他的聲音緊繃得像是從喉嚨口裡擠出來的:“願汝保佑,護吾安康。”
蒼老嗓音似是與遺址共鳴,須臾之間天地異色,烏雲密布,暮行雨猛地擡起頭,卻撞上一片落至鼻尖的冰晶。
是雪。
這六月豔陽天,居然在一息之間飄然落雪。
這是神明情緒劇烈波動造成的結果。
……林朝雲!
暮行雨渾身一震,立刻扭過頭貼上門闆,正要推門而入,卻聽見門内林朝雲用力抵住門:“别進來。”
“……”
緊握把手的手慢慢松了力道。
林朝雲說:“讓杜教授把剛剛那兩句話再說一遍。”
暮行雨額頭冒着涔涔冷汗,卻半點不敢拒絕,抖着聲對杜華林招招手。
杜華林在短暫的震驚後恢複常态,擡腳走到門邊,輕聲将剛剛的話再次複述了一遍。
林朝雲嘶啞地喘了口氣:“……後面應該還有兩句。”
或許是因為極緻的疼痛,他的聲音時大時小,斷斷續續:“朝雲暮雨,時歲長安。”
“兩神相伴,護我大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