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咚!轟隆隆!
家具木材破裂聲不斷響起,林朝雲一把抓住迎面砸來的半截木頭,手一翻認出是剛剛吃飯時的桌腿,眼角微不可察地一抽,對着不遠處某處抛了出去。
如果說這木頭過去時算是個物品,那麼回來時就是個随時爆炸的原-子-彈,楚櫂眼疾手快矮身躲過,下一秒就聽背後氣浪鋪天蓋地,那木頭直接在碰上結界牆的瞬間化作浮沫!
“……”他抹了下臉,邊在心中腹诽暮行雨這厮到底什麼眼光,找了個這麼暴力的心上人,邊占着自己蛇身無骨飛速遊到某個豎起來的木桌後,甩了甩手中蛇鞭。
那蛇鞭上的毒液已經被榨-幹了,蛇頭毫無生氣地耷拉着,整條鞭都透着一股死氣。
興許是楚櫂粗暴的動作喚起了他深壓已久的怒意,蛇頭在他伸過來的刹那猛地暴起,張開兩根尖利的獠牙重重咬在他的手背上,阻止他繼續動作。
楚櫂:“……”
他躬下身,搖了搖手,好聲好氣勸:“就一會,你聽到他喘氣沒,就快沒力氣了,頂多十分鐘!”
“……”
蛇頭誓死不張嘴,腥紅的豎瞳一挪不挪地死死盯着他。
楚櫂又勸了兩句,見左右勸說無果,隻能揪住蛇吻硬生生把嘴扒開,釋放手背,随後捏着鞭柄,劈頭蓋腦一鞭就把沖向門口的林朝雲抽得連退三步,下一秒卻見他神色慘白如雪,一個踉跄竟然滾坐到淩亂的鋼琴邊。
楚櫂:“?!”
他當即什麼都不想了,一骨碌從地上坐起,來不及在意自己滿身紅酒,三兩步沖到林朝雲跟前,拉住他布滿傷口的手一扯:“殿下!我說你生什麼氣呢?!”
他想說暮行雨雖然外表混不吝像個登徒子,但實際心裡喜歡你喜歡的命都可以丢出去,但話到嘴邊還未說出,林朝雲已經當胸一掌把他拍飛出去,仰面砸在擺着鮮花盤筷的白綢上,沿着桌面一路滑到了窗邊。
瞬間他已經捂住胸口做好吐血而亡的準備,卻不料絲綢布料溜溜哒哒,居然穩穩停在了窗前,當即讓他心頭一跳:“殿——我艹?!”
眼前是金紅色的血霧,寬刀刀尖在其中閃爍着森森冷光,一個高大濃黑的背影僵在原地,細看嘴裡還叼着塊肉,胸口被刀捅出一個巨大的窟窿,已經死了。
楚櫂定睛看去,才發現對方站着的地方正是自己原來的位置,顯然剛剛如果林朝雲沒有拍那一掌,一命嗚呼或者重傷半殘的就是自己。
“……”
他表情空白地撫上自己的胸口,摸到一片平整光滑的衣服。
楚櫂艹了一聲,捂臉将那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思緒壓進了心底。
林朝雲一把抽出寬刀,擡腳踹開面前緩緩倒下的魔獸,然後偏過頭,撩起眼皮不冷不熱地看了他幾眼,說:“在那呆着,别動。”
說完,他血迹斑駁的身影突然原地消失,随即出現在楚櫂面前,手中寬刀如一陣狂風,霎時擦着他眉梢将撲過來的幾隻魔獸攔腰斬殺!
楚櫂張了張嘴,恍然間擡手,撥開了落到額前的一縷斷發。
林朝雲這才收刀,垂眸無聲無息地凝視他數秒:“害怕?”
楚櫂抿着唇想搖頭,卻從對方澄澈漂亮的眼珠裡看見自己緊繃僵硬的下颌,還有蒼白如紙的面色。
他下意識摸了下脖頸,一手血。
林朝雲把身旁絲綢桌布撕成兩半勉強包紮了下他的傷口,邊止血邊淡淡地說:“我以為我暗示的夠明顯了。”
楚櫂瞬間回想起兩人開打前他做的那個手勢:“那是……演戲的意思?”
“有危險,聽我指揮。”林朝雲冷冷地說,反手把包紮好的脖子往反方向推了推,語帶嫌棄,“暮行雨沒教?”
“……他沒這麼文雅。”這句話瞬間讓楚櫂回想起某些場景,面如死灰閉嘞下眼,“我們一般各打各的。”
林朝雲嗯了一聲,擡眸掃了四周一眼:“懶散。”
楚櫂應和地點了點頭。
林朝雲随手從旁邊桌上撿起兩塊花瓶碎片握在手心,而後又說:“待會你先走。”
楚櫂:“……”
他騰地坐直:“我什麼?!”
“你先走,他們的目标是我。”林朝雲表情冷靜,“帶着我你跑不了——他們應該會帶我去暮行雨在的地方。”
楚櫂張了張嘴:“……”
剛剛打鬥中林朝雲不知道嘔了多少次血,手臂腰側要麼是蛇鞭打出的血痕,要麼是被魔獸咬去皮肉的血口,上身裁剪得體的高定白襯衣被染得暗紅斑駁,眉骨和唇角沾了點魔獸的黑血,無端顯得他皮膚驚人的白,整個人呈現出某種勾-魂攝魄的魅力來。
見人不答,他微微蹙了下眉,一張冰雪似的臉染上些許煩躁,半晌起身一腳踢開橫檔在腳邊的魔獸,踩着血窪走到楚櫂面前,看了眼他眼色不匹配的尾巴,說:“三千年前你偷吃仙桃,私開花樓,的确該罰,但當時我不問因果,一刀砍斷你的尾巴,也實屬不該。”
楚櫂沒想過千年前那個殺神會在這種情況下和自己道歉,一時震驚地不知該說什麼,顫-抖着手往死裡掐了自己大-腿一把。
劇痛之下他才勉強恢複了說話的功能,結結巴巴地擺手:“不……”
“其實那時去偷仙桃的是文殊那個混賬而不是你,”林朝雲置若罔聞,繼續說,“但後來害怕被我責罵,就把那時上三十三重天接暮行雨的你騙來做替罪羊——這是那次他砸了我雲宮後,親口和我說的。”
楚櫂呆住,伸手用力揉了揉眼睛,眼角暈紅一片。
他随手抄起身邊撒了一半的紅酒,仰頭灌了個幹淨,然後把酒瓶狠狠砸向某處——咔嚓!
其中一個妄想砍向林朝雲脖頸的魔物應聲倒地,眉心酒瓶半截入肉,片刻漆黑的粘稠血液汩汩流出,林朝雲蹲下身,挖出心髒一點碎屑握進手心,看向他。
“都過去多少年了,”楚櫂抹去臉上不知是汗還是淚的水珠,迎着他的目光沙啞地說,“不用再提——就算你現在道歉了,我也不能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