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原路返回,從土路開上省道,開回村裡。
小卓在所裡找了個空會議室,五個人依次坐下。何書清把平闆電腦面向兩位沒去走訪的長官:“哥,部長,我們走訪了沒有拆走的幾家住戶,都是留守老人和兒童,沒問出什麼特别的,但是……你們看。”
平闆上是兩個分屏,方便對比畫面。兩戶一組,很直觀。季長歲也是立刻發現了——
“一模一樣。”季長歲扭頭看周觀逸,“他們所有人家裡的陳設都一樣。”
小卓整個人表情很緊繃:“是的,說來慚愧,我也是……今天才意識到。”
“從來沒人發現過嗎?”周觀逸不懂,“不應該啊,這很明顯。”
小卓眼神看起來很害怕,是後怕的那種,他搖頭:“不不,四年前山區老房子拆遷的時候這些不願意拆的住戶鬧過,因為他們房子原則上是生産隊的統一産權,是宿舍的形式,所以其實隻要生産隊同意拆遷就可以拆,當時的拆遷隊就吓唬吓唬他們,稍微砸了那麼一下……後來呢又不知道怎麼不拆了,砸的那些家具啊家電,就上邊統一補償下來,所以各家各戶都是一樣的水壺、電視、床頭櫃……我們從沒覺得哪兒不妥。”
“可是,連電視機屏幕的朝向和角度都一樣。”季長歲看着小何說,“如果這可以說是巧合,那麼電風扇的磨損程度為什麼一樣,還有這裡,所有住戶的挂曆都展示同一個月份,五月,明天就是五月一号。”
那些挂曆各式各樣,有的是福娃,有的是明星。
如今有了手機電視這些設備,加上老人家腿腳不便,取下挂曆再翻一頁挂回去這個動作逐漸被省去。
所以挂曆停在那兒很正常,但走訪錄像裡,每一戶家裡的挂曆雖是不同年份,可都停在五月。
不同年份的五月,五月怎麼了?
五月就是明天。黃曆上今日宜婚,明日如何,季長歲不知。
“對了,部長。”季長歲視線移到周觀逸臉上,“手機信号怎麼樣?”
“靠近胡大爺家信号是滿的,越遠越少。”
“意料之中。”季長歲點頭,旋即想起,眼前這位也是谷福村人士,“你外婆家也是這樣嗎?”
周觀逸沒想到問上自己了,不過如實作答:“不記得了,應該不是,因為我媽接走我那年,我外婆過世了,我媽把那房子給盧姐家當倉庫,感謝她那幾年照應我們。”
季長歲遲鈍地點頭:“總之這裡肯定有些問題,我們……”
他話沒說完,被面如死灰的小卓打斷了。
“警…警官……”小卓嗓子在哆嗦,“你們能不能别走……”
他快哭了。
這事兒的詭異程度對于小卓來講實在是太超過,因為這村子不大,住戶也不多,出去溜達一圈即便叫不上名字多少也臉熟。
熟悉的人和物會帶來安全感。小卓在這裡待了四年,半夜若是有燒烤攤鬧事,他聽個店名大概就能猜到是哪位高人喝大了。
季長歲在觀察小卓。
如果是演的,那屬于恐怖等級的演技了。小卓看上去三十出頭,要不是一身警服,估計這會兒該打擺子了:“我不明白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們村一直都好好的,出了趙勝這毒販之後也一直、一直沒發生過什麼大事啊……”
“我理解。”季長歲看着他,“這樣,我們先把這些資料整合做好發回局裡,然後……今晚先在這裡觀察,這兒有住的地方嗎?”
“有!”小卓不哆嗦了。
下午何書清跟白珊宇在轄區派出所裡做材料,季長歲周觀逸在所裡開了個會說明這情況。讓季長歲比較意外的是,小卓的領導們似乎覺得這都是誤會。
因為谷福村很太平。
近兩年,連偷電瓶的都沒有。
隻有小卓非常害怕,有一種原來自己一直生活在怪物群落中的恐懼感。
直到傍晚,二人獨處時,才開始了真正的信息交互。
村口的水果攤老闆正要回家,季長歲買了一兜子手剝橙。
從村口向外走,越走路燈越暗,夜裡涼風習習,要不是後面有個村子,難免瘆人。
周觀逸先說話的:“盧姐家也那樣。”
“錄像裡那樣。”他補充。
季長歲剝開橙子掰一半遞給他:“盧姐夫婦很奇怪。她老公說送大女兒上學的那個清晨是不合理的。”
“你的意思是不該記得那麼清楚?”周觀逸掰一片橙子。
“水系異能。”季長歲也吃一片,邊嚼邊說,“下雨對他不會有影響,即便是最低階的水系也不會一鞋子水。”
周觀逸恍然,他從軍的,這方面沒那麼敏銳:“是。”
“還有胡大爺家網速那麼快,也是個問題。”季長歲說,“這村子要查,需要管理局來異能者幫忙查。”
說完,季長歲意識到一個問題。
他腳步慢下來,周觀逸也放慢速度,無奈地看着他。
“哎……”季長歲歎氣,“想起來了,人手不夠。”
“先從盧姐家查吧。”周觀逸說,“他們跟趙勝接觸得多。”
“以前……盧翠也是這樣嗎?鄰裡之間熱心幫忙。”季長歲問。
“嗯。我外婆眼盲,她幫了我們很多。”
眼盲的老太太和一個沒竈台高的小孩兒,季長歲咽下橙子,又把自己手裡這一半再掰一半遞給他:“這還挺甜的。”
周觀逸笑笑。
很快,笑不出來了
熱心民警卓曉維同志欣聞兩位新婚,準備了招待所裡幹淨敞亮的大床房。
不知從哪搞來了一套大紅床單。
這……新婚夜啊?兩人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