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何書清龇牙咧嘴的,表情特别難受,跟身上有毛毛蟲在爬一樣,“啊啊啊啊啊我看不下去了!”
“喂。”白珊宇就這樣眼睜睜看着何書清消失在走廊轉角。她歎氣,回頭看了眼擔架床上面血肉模糊的趙勝,自己也跟着“嘶”了聲,打了個寒顫,這季警官下手也真是兇殘到略微有些歹毒了。
趙勝完全失去意識,躺在那兒,臉上的傷口被做了簡單的處理,牙齒掉了幾顆在領子裡頭,幾顆滾落到地上。白珊宇在“先給趙勝腦瓜上的繃帶換一下”和“把地上他的牙齒撿起來”之間選擇了逮回何書清。
一分半鐘後,何書清重新站在擔架床前邊,白珊宇戴好隔離手套撿起地上趙勝吐出來的牙齒。何書清面如死灰:“我哥怎麼專打臉呢。”
“你這話不客觀。”白珊宇把那幾顆沾血的牙齒撂進擔架床邊的小兜子裡,“你把他身上這無菌鋪單掀開看看。”
何書清把頭搖得像摸了電門:“我不看我不看我還沒吃晚飯。”
審訊大樓14層的特殊審訊室是專門為了這種沒有意識的罪犯提供的。
此時他們倆就等候在特殊審訊室外邊的走廊,很快,門從裡頭被人打開來,一個穿着白色隔離服的人說:“裡面清理好了,現在可以把嫌犯推進來。”
“啊,好的。”
特殊審訊室具備治療能力,像趙勝這樣連話都說不出來的人,在這裡先穩住生命體征并确保他不會再次逃脫。
裡面的人瞧了眼趙勝,半開玩笑道:“真行啊……你倆給揍成這樣,唉喲,這估計難搞了,我們先治療吧。”
“不是我們倆打的。”白珊宇解釋,“是我們的長官。”
“是嗎,你們倆推來的,我還以為是你倆幹的。”穿隔離服的人挺意外的。
幹這事的人其實就在樓下,隻不過此時陷入了比較尴尬的問題裡。
13層,A01審訊室裡,季長歲坐在平時他坐的位置的對面,也就是被審訊的位置。
A01裡他對面做的人是韓瑞,韓瑞對他很客氣,先唠了句不相關的:“這茶還是你們楊局長上回過來帶給我的,聽說桃榔今年春天下來不少好茶呀。”
“嗯。”季長歲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溫熱的口感,茶味很清新。
韓瑞半分鐘前才進來這個審訊室,在此之前,季長歲一個人在這裡坐了二十分鐘。他是警察,很清楚這意味着什麼——
他猜測,韓瑞在這二十分鐘裡去審訊了周觀逸,他法律上的丈夫,事實上的戰友,地理上的鄰居。
而審訊内容他也能猜到七八。
他放下茶杯,将白瓷的杯蓋子擱上去,說:“楊局長應該都跟您說清楚了,我不是失控異能者。”
季長歲直白得讓韓瑞直接啞巴了一會兒。韓瑞幹巴巴地“哈哈”一笑:“說什麼呢你這孩子,你是抓失控異能者的。”
大約是領導層的人講話很愛這樣避重就輕,以螺旋式談話環繞進入問題,鋪墊的過程和一張笑面虎讓季長歲很想打呵欠。
他點頭:“韓局,我不知道周部長是怎麼反饋這件事情,總之,您可以調查那個時間裡谷福村範圍内的異能波動,我确實因為打趙勝之後沒收住手誤傷……我沒傷着他,沒收住手,跟周部長扭打了幾下,但絕對沒有驅動異能。”
說完,季長歲稍微直了直後背,補充:“而且在這件事裡受傷的人是我……”
他後腰可是結結實實撞在石頭上,那一下子當時沒有太痛,回來之後越來越痛,此時此刻他腰後邊貼着膏藥,并且還有個靠枕。
“啊是!”韓瑞提高嗓門,“我就說!他們這不亂來嗎!”
“誰們?”季長歲蹙眉。
韓瑞讪笑道:“就趙勝這個事兒,咱們不是申請了精神控制異能者過來嘛……”
“嗯。”季長歲點頭,示意韓瑞繼續說下去。
一時間竟不知是誰在審誰,季長歲一個連腰都直不起來的狀态居然壓過了笑面虎。
韓瑞硬着頭皮接着說:“介、介于……事件還原……我們必須上報你、你對同事有主動攻擊行為。”
季長歲明白他們判決的根據,也就是“受害者追責論”。不論在哪裡,在作戰過程中攻擊同事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往那個最大最嚴重的方向講,說内鬼、叛軍、細作都可以。
但也可以隻是一個意外。
“那隻是個意外。”周觀逸在今晚第不知道多少次向同事解釋自己為什麼會被韓瑞留在審訊室裡。
沈浪“噢…”了一小會兒,似乎在琢磨“主動攻擊同事”這個事兒是如何定義為意外。他背靠着牆,面前是A01審訊室,又問:“他是不是……以前也出現過這種行為,否則沒必要把你們倆分開問吧?”
沈浪從前在軍隊就是周觀逸的部下,他今天在城裡執行任務,收工回來聽說部長挨打了,被季警官打的,登時覺得莫名其妙又有點火氣。
“我不知道。”周觀逸實話實說,“但這回确實是意外。”
沈浪點點頭,沒再多問了。他的第一要義是服從,長官說什麼,自己就信什麼。
A01審訊室的門打開,首先出來的是韓瑞。韓瑞一開門見着他倆:“正好正好,來,進來幫忙扶一下季警官。”
這也是周觀逸等在這裡的原因之一。
季長歲撞的那一下非常不巧,撞到了舊傷上,這新疼舊痛趕上一塊兒,韓瑞這把老骨頭是根本不敢碰,再給他磕哪兒去,季長歲搞不好連夜寫一封三萬字投訴信。
“哎謝謝。”季長歲被沈浪和周觀逸一人架一條胳膊。走出審訊室路過韓瑞的時候,季長歲意味深長地凝視了他一會兒,眼神在說,看看現在誰比較慘。
走到電梯門口的時候周觀逸才問他:“怎麼樣?”
季長歲其實不至于讓人架着走,他也知道韓瑞知道自己不至于讓人架着走,大家配合做個戲讓氣氛别那麼僵硬罷了。眼下他收回胳膊,自己扶着後腰站了會兒,說:“叫我配合調查。”
沈浪不解:“部長都說了是意外,還要繼續調查嗎?”
“嗯。”季長歲開始添油加醋,“惡劣事迹嘛,你想想,你在外頭抓人,附近敵軍四伏,你戰友忽然對你暴起而攻之,你毫無還手之力,你被他揍得……”
話未說完,沈浪實在沒忍住打斷他:“但我們部長沒事啊,倒是您……”
看起來蠻慘的。
季長歲一手按着牆一手扶着後腰:“他們會有一個‘預設後果’的判定标準,這次是沒事,假設下次再發生呢,假設是更緊急的情況呢。”
“噢……”沈浪明白了,但又不算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