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舞眯着眼睛,迎着明媚朝陽,仔細地端詳眼前靜靜伫立的雕像。
女人身材颀長,婀娜細腰看起來柔軟無害,肩上披着一件幹練而不失華麗的長袍,其上用純色玉璧刻畫着藍電霸王龍雷電四溢的魂印。
舒展的龍形圖騰威嚴霸氣,襯得那女子纖細袅弱,清瘦的下半張臉,染着一抹姣美又神秘的笑意,仿佛她的無邊風情,随這輕笑定格在了萬年前。
她柔順的長發垂至腰際,一圈蛟龍翻飛的赤金頭環束于發頂,眉心處吊着顆色澤妖冶的紅寶石。一條深藍色的飛龍卧在她的腳邊,雙翼完全打開足足能把她整個人圍住,冷血的龍瞳半阖,龍尾慵懶地翹着一個弧度。
而女人面朝北方,與柔美身形截然相反,手中提着一個被漆黑鎖鍊穿透的龍頭,嘴唇微彎,上半張臉隐沒在一張邪異的黑曜石面罩後,完完全全地隔絕了窺視。
東方初升的太陽投來幾許光線,卻照不見她的面容。隻在勾着淺笑的唇畔,留下一縷仰慕的日光。
十三天曦第一席,藍電霸王宗開山鼻祖,大陸獨一無二的雷煌旭龍王武魂,雷皇鬥羅。
純黑面罩覆蓋着鼻尖以上的面部,抹去了雙眸的存在,更為她添了幾分毛骨悚然的妖異美感。
火舞沒由來地感到一陣戰栗。
女人眼罩背後的雙眸該是很漂亮的。
是什麼樣的呢?妩媚多情的桃花眼?高貴冷豔的鳳眼?娴靜婉約的杏眼?瞳色是什麼呢?或許是冷淡克制的淺灰,或許是波瀾輕起的水藍,或者,是華美的,新鮮血液一般的猩紅。
她無從得知。
所有的美,所有的情愫,所有的欲語還休,都被那張漆黑的面具遮掩,連一絲一毫的遐思都不予洩露。
鼻梁、瞳眸、雙眉……這尊雕像的雕刻師無疑太失職了,放棄了雕琢這些絕美的部位,而是用一整張花紋詭谲的眼罩取代。這種缺憾很違和,就像古迹外橫亘的天塹,無聲地拒絕了外來者的探索。
雕像的全貌到底是多麼驚心動魄的美?那張面具後究竟是什麼?
火舞太想知道了。
她仰視着女人 ,擡手擋着陽光,試圖從嚴絲合縫的面罩後看出些什麼。
不出所料,她失敗了。
面罩呈現出沉默的純黑,連光線也被它拒之千裡,仿佛那是取自久遠黑夜打造的枷鎖。那顆龍首也是一樣,怒目圓睜的頭顱被幾條形狀詭異的鎖鍊刺穿,令人心悸的壓抑感中,散發着近乎神聖的威嚴。
不可僭越,不可侵犯,不可亵渎,不可不敬。
她是祖皇,也是天災。
火舞揩去眼裡流出的生理性淚水,雙目針紮般的刺痛。
她低下頭,閉上眼睛,把體内積蓄的魂力牢牢摁死,疼痛這才稍緩。她在心裡犯嘀咕,雷皇鬥羅是這麼小心眼的人嗎?
雕像用亘古不變的淺笑作為回答。
“火舞?你怎麼一個人在這?”
熟悉的聲音傳來,拉回火舞神遊在外的思緒。
那種來自遠古的,至高淩厲的壓迫感立時如潮水般褪去。雷皇鬥羅的尊像依舊安靜矗立,臉頰被光影染出明暗間隙,唯有覆蓋上半張臉的面具一片黑暗,好似吞噬了所有景物的倒影。
火舞強迫自己忘記方才的經曆。
她慢慢挺直腰闆,臉上淚痕在日光下消失殆盡——要強的少女不允許别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即便那人是她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熾火在四元素學院中本就不突出。她不能在其他方面也露怯。
“神風學院好大的架子。天水和熾火早就到了,你們是最後一個。”
火舞沒有回頭,聲音冷硬,隻有雕像看見了她故作強撐的疲憊。
風笑天不以為意,臉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朝火舞伸出雙手:“小舞,我知道你是在等我,久别重逢的第一面就别訓我了。來抱一個?”
“……”
呆子。
火舞現在沒精力同他置氣,閉了閉眼,突兀地問道:“你認識這尊雕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