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宗主歸席時神色如常,看不出一絲一毫端倪,很快地回到主位,嘴邊重新挂上了禮貌的笑。
她本不是愛熱鬧的性子,年少時遇到這般場合往往隻會悶頭喝酒,碰上賓客與她搭話也是冷言冷語,巴不得其他人都别來煩她才好。
什麼時候改變的呢?她自己都記不清了。
“小姨!”
青年清朗的嗓音忽而傳至耳邊,令她的思緒中斷,“你回來啦!我媽剛還問你去哪了呢,她念叨着想見你。”
雲傾月回過神,看見玉寒霄旁若無人地朝她快步走來,帶起一陣冰涼的風,神采飛揚,長長的靛青發辮在身後輕快地打着旋。
她不由淺淺笑了笑:“急什麼,時間還早……”
“表妹,許久不見,又變美了許多呀。”
佳人未至聲先行。
雲傾月神色僵了一瞬,悄悄問玉寒霄道:“不是說還在生氣嗎?”
“誰知道我爸怎麼哄她的。”玉寒霄同樣壓低聲音飛速回道,語畢又換了副面孔,笑眯眯地迎上前去。“媽,你可算來了,我和小姨都盼着呢。”
“得了吧,玉寒霄,你是我生的,我還能不了解你的心思嗎?”
保養良好的女人冷哼,身姿妩媚,粉裙嬌豔,身上挂滿了琳琅滿目的首飾,随着步子搖曳,發出輕微的叮鈴聲。
玉念姝對自己儀容很是重視,雖不如封号鬥羅永葆青春,魂鬥羅的魂力也足以令她延緩時光的痕迹。
竹月色長發以桃花钗子簪成發髻,胭脂水粉用心地描畫着五官,一颦一笑百媚生,與玉寒霄不像母子,倒更像姐弟。“我看你巴不得我跟你爸留在風家不過來呢。”
“媽,話不能這說啊。”玉寒霄盡職盡責地陪着笑臉,“不信你問小姨,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雲傾月忽然被拉出來擋箭,不知道怎麼接話,幹咳幾聲,端着架子道:“表姐魂力又有精進。”
某人很小聲地加了一句:“是啊,跟我的差距從十級縮到了四五級呢。”
“玉寒霄!”
玉念姝狠狠瞪了眼兒子,後者沖她做了個鬼臉,飛也似地溜走,她這才重又拾起那幅溫婉神色。
“表妹就會念叨這些修煉的事。”她笑起來,“這麼多年了,一點兒也沒變。”
雲傾月嘀咕道:“要不然呢?”
“表妹知道我想說什麼。”
玉念姝回頭瞥了眼自家夫君,雲傾月随她視線看去,手持折扇的男人正與賓客們攀談甚歡,見兩人望過來,對她們含笑點點頭。
雲傾月便懂了七七八八,移開目光,低聲道:“算了吧。”
“先别急着拒絕。”玉念姝拉着雲傾月一起坐下,刻意用了魂力傳音,“表妹,你與我說實話,是不是他們不肯放你?”
想也知道“他們”指的是誰。
雲傾月為難地想了想,她不太願意談論這個話題,好像這樣就會揭露兄妹之間某些默認的事實,但還是如實道:“是不肯放,但我現在也是真的沒想法。”
她還有很多要做的事沒有完成。在一切完結之前,雲傾月不想細究感情上的事。
她沒那個心力。
“你也聽見我的答案了,滿意了吧。”
雲傾月惆怅地為玉念姝添上一杯果酒,推給對方,“又是誰讓你來探我的口風?”
“是……天水。”
玉念姝接過酒盅,小小呡了一口,倒也沒瞞她。
“天水?”雲傾月的表情一言難盡,“唉……連你都找上了,他們當真這麼着急?”
“急着輔佐下一任少主呢。”玉念姝揶揄地笑,“你閉關的那幾個月,他們找了我十幾次,都是托我打聽你莫非有了喜……”
“打住打住。”
雲傾月實在受不了,蹙眉揉着太陽穴,周身氣溫隐約降低了些,“什麼亂七八糟的,你回去告訴他們,以後不許打聽這些沒用的,都多把心思放在修煉上。哪有這樣揣測主上的……”
兄妹的母親,家主夫人出身銀岚白家。
白家自古紮根雪原,是極北之地最大的家族,同樣出自北地的水家便是白家的屬族之一。
家主夫人貴為白家嫡女,原本的族長人選,理所當然是水家效忠的“主上”。而在她去世後,“主上”的名頭便落在了唯一的女兒雲傾月身上。
替主上擔心後代子嗣一事,實在情理之中。
隻不過這一任主上各方面都特殊了些。
“行,不說了不說了。”
玉念姝看出她消極的态度,話鋒一轉,“風笑天他們總該見見吧,都是魂師大賽的候選人,他們可攢了好多問題要請教你。”
雲傾月一頓。
她扭臉看了看,玉元震還在和皇城商會會長說話,又望向殿門口,她二哥壓根沒有要來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