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潛瞥她一眼,好笑:“怎麼,按你的意思,我還得替你出氣?”
沈之瑾鼓着臉,不理他了。
過了會,又慫包似的碰他一下:“對不起嘛!我就是随口那麼一說,不走心的。”
“那我以後也随口一說?”遲潛瞧着她委屈的眼,心口發熱,嗓音低了點,“沈之瑾,你道歉不誠懇啊。”
“那你想怎樣?”她氣悶不過,扯下口罩猛然擡頭,白裡透粉的臉頰香香軟軟,遲潛瞧着,想咬一口。
“賠罪吧,就按着阿姨教你的東西,我覺得好吃,就原諒你了。”
沈之瑾眨巴眼睛,有點狐疑:“那不好吃怎麼辦?”
不好吃……
遲潛目光下移,鎖住她的唇。
語氣卻是生冷的:“你自己想辦法。”
看來是無法交涉了。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菜譜裡,遲潛看着屏幕,提醒她:“好了。”
沈之瑾扭過頭,一看還真是,便在上面點了兩下,掏出手機主動道:“今天的錢我來付,算是給你賠罪啦。”
掃碼結賬,他們兩個都是幹脆利落的人,沒有一句多餘的客套,轉身前往采血區。
遠遠的還沒有靠近,裡面就傳出震天的哭叫,想必剛才他們在另一端聽到的哭聲,大部分都是從這邊傳出來的。
沈之瑾找到最後一排比較空的長椅,跟遲潛并肩坐下,往抽血台的方向看過去。
孩童害怕紮針,坐在父母的懷裡嚎啕大哭,有的稍大一點的甚至鬧了起來,被兩三個人按着,甚至是喝止,最後抽抽搭搭,還是乖乖把胳膊伸出去了。
沈之瑾看的津津有味,倒不是幸災樂禍,她從前喜歡旅遊的其中一個原由,就是可以看看這世上各種各樣的人,觀察人生百态。
她以為遲潛不會搭理她,又睡覺去了,誰知道旁邊的人突然出聲。
問她:“你小時候,是什麼樣的。”
他用的是一種很平的語氣,似乎并不算是個問句。
如果沈之瑾不回答他,好像也沒有所謂。
可她還是回答了,口吻溫柔,像是陷入某種回憶:“我啊,我比他還要猛。”
“我小時候直接跑,每次都是我爸把我抓回來,我媽又捂着我眼睛,哄騙我一會吃糖,但事實上出來以後,他們又會跟我說吃多了糖對牙齒不好。”
她輕輕笑起來,轉頭看到一雙同樣在笑的眼睛,起了一絲好奇。
“你呢?”她問,“你小時候是什麼樣的?”
遲潛輕輕眨了下眼,笑意漸淡。
“想聽嗎?”他轉頭看向她,反問。
“那當然了。”沈之瑾挑事道,“我可太想知道了,如此尊貴的遲先生,小時候是如何哭鼻子的,請務必詳細告訴我,反正我連你尿床的事都從老師那裡聽過了,還有什麼不能聽的。”
遲潛扭臉,一看就是不樂意了。
她趕緊搖了搖他的胳膊,笑着哄道:“好了好了,我又不會到外面去亂說,再說了,我們的關系不會有以前那麼差了,這點信任還沒有嗎?”
遲潛終于肯看她了,眸光沉沉,藏着一點情緒。
“怎麼說?”
沈之瑾歎了口氣。
“之前呢,我那場戀愛确實造成大家一些不愉快,這你知道的,而且我們高中的時候并不熟,我吧……承認對你有點偏見。”
她說到這裡,還想看遲潛的臉色,結果口罩擋着,也看不出點啥,又理直氣壯了點。
補充:“可你也不能否認,你對我也有偏見。”
“哦?”
遲潛尾音微拖,意味深長:“何以見得?”
“還需要見嗎?你對我的意見已經大到人盡皆知了。”
沈之瑾一提這個情緒就有點激動,但現在是一個很好的緩和機會,她不能再在這裡跟他翻舊賬吵起來。
她深吸口氣,繼續道:“反正,我應該還要在這裡待一段時間,我們總是這樣也不太好,還是希望以後能做個朋友,友好相處。”
“如果,你還是要把那件親事的責任歸咎到我頭上,那我無話可說,你就當我剛才說的話都是一廂情願。”
默了默,他還沒說話,旁邊的人已經在提前灰心喪氣了。
一片喧鬧中,仿佛隻有這塊是淨土,檀黑的眸子微垂,倒映着姑娘悶悶不樂的側臉,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在沈之瑾微怔的表情中目光軟了點。
“小腦袋瓜一天天怎麼這麼能胡思亂想。”
隻一會,他便收回手,無視沈之瑾錯愕的目光。
“再好好想想,我要是真的針對你,為什麼要留你在身邊?”
“兔子,你留在周少靳身邊這幾年,不長個子也就算了,怎麼自信心倒退了這麼多。”
沈之瑾聽到前面本來還有點動容的,最後一句直接繃不住,跳起來罵。
“我長了!我高三的時候一米六三,現在已經一米六五了!”
遲潛已經閉上眼,靠在牆上,又是那副懶洋洋的樣子,态度極為敷衍:“是是是,太厲害啦。”
她氣哼哼坐下,不想理他,過了會又撞了下他的肩膀,遲潛把眼睛眯開條縫,就看到身前伸過來一隻白淨的手。
沈之瑾完全不看他,表情還有點生硬,像是并沒有完全原諒他剛才的戲弄,不大高興說:“還是正式一點吧,我們握手言和。”
目光從她的側臉緩緩挪回到那隻手上,本來還能趁機嘴賤幾句的,他卻沒有。
隻安靜地,伸手握住了她的。
“好。”
溫暖的掌心從貼上來到分離,隻簡單幾秒,沈之瑾突然忙起來,又去包裡拿自己的手機,餘光中能看到身旁的人又靠回去了,像是閉目養神。
也不知道是怎麼的,今天采血排隊異常慢,半天都沒有到他的号,沈之瑾擡頭看了眼,發現隻有一個護士,幾個小孩根本控制不住,差不多也就明白了。
百無聊賴中,她又拿起遲潛放在她這裡的身份證,正反翻了翻。
剛才用的時候她就注意到了,但一直沒有時間仔細看,這會兒視線定在那張照片上,唇邊起了一絲淺笑。
黑圓領,英俊的臉,比現在更青澀幾分,很有少年氣。
表情嘛,依舊是冷冰冰的,仗着臉好看,非但不覺得臉臭,反而還感覺酷酷的。
她跟旁邊的人搭腔:“欸,你這照片是高中時候的吧,發型和周少靳很像。”
閉着眼的人眼珠動了動,再度睜開,眼神卻是前所未有的黯淡。
他沉默片刻,說:“要像也是他跟我像。”
身份證上的年份是高三,她記得周少靳高一剛認識就是這種發型了。
至于遲潛,好像确實很長一段時間也是這個發型,她沒有多關注。
男生的頭發,不也是有潮流嗎?
火起來一種,就都模仿了,至于誰學的誰,好像也說不太清。
“是嗎?”她回想了下,抱歉地笑起來,“我可能記不清是誰先了。”
牆壁上,遲潛側着點頭,看到她笑起來的臉,跟着輕嘲了下,像是在笑當年無知的自己。
如果時光能倒流,知道她會在那三年裡喜歡上别人,他一定不要聽蔣玉琪的話,在十五歲那年的盛夏,隻躲在畫室外偷偷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