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柒從不會因為自己的任務與别人不同，就覺得不重要。

先前殿下将他從暗衛營帶出來，卻将他留在洛京，走之前似要吩咐什麼事，最後卻隻叫他守府，他便好好守府，不敢出任何差池。

殿下再次回來，他的任務變成了暗中保護那個送劍的姐姐，以及定期書信。

景初悄悄對他說，這位林姐姐很重要，所以殿下才将此事交給他，還半開玩笑，說若是出了差池，他就等着回暗衛營待一輩子吧。

郁柒将信将疑，但更不敢有些懈怠。

他覺得此刻必須做些什麼，隻是暫時不知該怎麼做。

對了，他身上有靖王殿下的令牌。

雖然他沒用過，不知道用處多大，但至少進去看一眼，應當可以。

到了這般地步，他也顧及不了會不會被林晚棠發現，哪怕殿下說過，被發現了，就讓林晚棠收了他去。

郁柒當然不想離開殿下，但他分得清輕重緩急。

況且他不太能理解，殿下明明是在做好事，為何不願意讓林姐姐知道。

郁柒從梁上一躍而下，立即驚動了門口守着的天武衛。

在天武衛動手前，他拿出令牌，道：“我是靖王殿下的暗衛，受命前來查看甯國公府小姐的情況。”

這般說，也是他仔細想過的，自從先前犯過錯，被殿下嫌棄，他說話做事前漸漸習慣了先想想。

他要表現出，是因為甯國公府的關系，才來特意查看，這聽起來才像公事。

天武衛認出靖王令牌，思忖片刻，也沒多問，隻道：“半柱香的時間。”

裡外共有五個衛兵守着，行宮内外也全是天武衛，他們不怕出什麼意外，何況确實是靖王的人。

郁柒暗暗松了口氣。

他本來就嘴笨，就怕天武衛多問。

他進去後，立即閃身到林晚棠身邊，離近了才看到她受過拶刑的十指，還有被磕破的額頭。

許是察覺到動靜，她眼皮緩緩翕動，睜開了眼。

郁柒見她還能醒，懸着的新放下少許，又問：“林姐姐，你怎麼樣了，可要叫太醫？我會想辦法！”

“你是……”林晚棠看着他，覺得有些許熟悉，卻想不起來了。

“我是靖王殿下的人，你見過的，那日在牆頭。”

林晚棠愣住了，她想起來了，但還是感到驚訝。

封霁不是不在京城嗎，怎會正巧這個時候，派人來找她，找她又是為了何事？

她問出了口。

郁柒嗫嚅半晌，壓低聲音老實道：“靖王殿下叫我跟着你，你若遇到危險，便要救你，我……是來救你的。”

林晚棠聽着他的話，心間劃過一抹異樣，但她一時無力去深想。

她道：“那你可知我為何被關在此處？”

她是被指證謀害嘉順帝，封霁的親兄長，封霁卻派人救她？

郁柒搖搖頭：“殿下隻叫我救你，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不知道現在該做什麼，又擔心你已經……不行了，所以進來查看。”

林晚棠默了默，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猶豫，好一會兒才道：“你救不了我，但可以幫我做一件事。”

“什麼事？”郁柒問。

“你去找陛下，幫我傳一些話，”林晚棠頓了頓，“就說，我兄長為救聖駕，命懸一線，太子殿下卻僅憑半包誰都能放入我房中的藥粉，便要酷刑折磨我，逼我認罪，此罪一認，株連林氏九族，這難道本就是，陛下想要的？”

她氣若遊絲，卻字字句句都是有力的拷問。

一旁的天武衛将這些話聽得一清二楚，猶豫一瞬，道：“林小姐，陛下心悸發作尚在昏睡，皇後娘娘才将此事暫時交由太子殿下處理，太子殿下是有些過了，故而我等才沒有全然聽令，您不該叫人在這種時候去打擾陛下。”

林晚棠心裡一動，此事果真全由封琰自作主張，她頓覺又多了幾分底氣，可這天武衛的話實在是站着說話不腰疼。

“你的意思是，我該對我如今處境心滿意足，該對你們感恩戴德，那我倒要問問，今夜我所遭受，已經确認是罪有應得？”林晚棠語氣既輕又緩，卻不難聽出其中的嘲諷之意。

事情還未水落石出，天武衛自然不敢說出定罪之類的話，連忙道：“在下不敢。”

“既然沒有，憑何我隻能忍着。”

郁柒不理會天武衛的話，直接對林晚棠道：“林姐姐放心，我這就去找陛下，沒人能攔住我，隻要陛下醒來，我立刻将話一字不差傳到！”

他說完，時候也差不多了，馬上離開了刑房。

房門一開一合，重歸寂靜。

林晚棠繼續靠在牆角，有些疲累地閉上眼，思緒緩慢。

她似乎想明白了什麼。

封霁不在洛京，那少年暗衛許是跟着她來西琅囿的，他說跟着她，是為了在她危險時救她。

從來隻聽聞靖王殿下處事剛正，有罪當罰，果決狠厲，從不給權貴留情面。

卻沒聽說過，他是什麼大善人，處處幫人，不計回報。

林晚棠想了許多事，後知後覺，封霁在她面前，與傳聞中如此不同。

他的心思，如今昭然若揭。

然而她想明白後的第一個念頭卻是，或許能利用他，對付封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