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棠無法抑止地這般想。
家人太重要了。
她可以為了保住甯國公府,做個恩将仇報的惡人。
若真如此做了,他會後悔對她好吧,會恨她吧,畢竟若是誰利用她的真心,殺了她的親人,她也會恨極。
林晚棠莫名覺得胸口有些窒悶。
過了良久,她又默默想,還是當什麼都不知道好了。
總有别的辦法。
若忍不住傷他,便離他遠一些。
……
嘉順帝的寝殿在行宮正中,根本不用找,郁柒很快就到了。
即使已經暴露過一次,他還是不想驚動太多天武衛,隻想暗中行動。
寝殿外的天武衛比别處多多了,郁柒轉了好幾圈,才趁守衛換值之際,成功潛入。
他躲在寝殿内一處長及曳地的簾子後。
夜已深。
夏院首跟盧皇後仍舊守在嘉順帝榻前。
夏院首第不知多少次給嘉順帝把脈,心悸發作後需要時時注意脈象,直到平緩下來。
片刻後,他松了口氣道:“陛下脈象已經平穩,如今是在安睡,睡足了自會醒來,娘娘可放心了。”
盧皇後亦松懈下來,道:“夏大人也熬了半宿,快去歇下吧。”
“是。”
夏院首離開後,盧皇後也去偏殿歇下。
嘉順帝榻前隻剩下楊公公在親自守着。
許是昏睡太久,夜裡又做了些不好的夢,嘉順帝卯時不到便醒了,醒來尚覺虛弱,卻睡不着了。
他喚醒楊公公,問:“昨夜之後,世松如何了?”
楊公公本在打盹,驚醒後,愣了愣才答道:“崔太醫在看着,聽說不太妙,不知能否撐過今晚。”
嘉順帝聞言頭腦一暈,用手撐住額頭。
“陛下,要不您還是再睡會兒吧。”楊公公擔憂道。
嘉順帝歎道:“這叫朕如何安枕。”
突然,昏暗中一個人影從簾子後出來,将兩人都吓了一跳。
若非此人一出現便隻停在兩步外跪下,沒有行刺的苗頭,嘉順帝或許又要心悸發作。
郁柒不敢耽擱,在楊公公喊救駕前,疾言道:“屬下乃靖王府暗衛,甯國公府大小姐如今被關在刑房,托我給陛下傳話。”
他又對楊公公道:“煩請公公點燈,在下有靖王令牌,所言句句屬實,做不得假。”
嘉順帝聽聞林晚棠被關在刑房,已是驚詫萬分,對他的身份反而沒有太多疑慮,直接吩咐楊公公:“快點燈!”
楊公公猶疑着,卻還是下意識聽令。
殿中亮堂起來。
郁柒給嘉順帝看了令牌,又出示手臂上一處文身,這是皇家暗衛營出身的标記,嘉順帝必然認得。
果然,嘉順帝一一看過後,眼裡的防備消失了。
“你說林晚棠在刑房是怎麼回事?”
郁柒也不知具體,隻說自己知道的,“我隻看到她被太子殿下帶走,關在刑房,還受了拶刑,額頭也被磕破了,太子殿下為何如此,我也不知,隻是靖王殿下吩咐過我,要幫林姐姐,她叫我給您傳話。”
嘉順帝沒空理會封霁做這些事的心思,忙問:“傳什麼話,你快直說。”
“她說,她的兄長為救聖駕,命懸一線,太子殿下卻僅憑半包誰都能放入她房中的藥粉,便要酷刑折磨她,逼她認罪,此罪一認,株連林氏九族,這難道本就是,陛下想要的?”
嘉順帝聽着跌坐在榻上,捂住胸口,似要喘不過氣來。
楊公公吓了一跳:“陛下,您當心身子啊,奴才馬上去叫夏院首。”
嘉順帝朝他擺擺手,兀自緩了緩,才問楊公公:“朕昏睡時,到底發生了何事,什麼藥粉,又要林晚棠認什麼罪,你給朕一五一十說清楚!”
他語氣透着怒意,楊公公立即跪下:“奴才一直守着陛下,也不甚清楚,隻知道皇後娘娘吩咐太子殿下,嚴查老虎發狂是何原因,背後又是何人所為,太子殿下便帶着天武衛去查了,查出什麼也不曾來殿中禀告皇後娘娘,奴才自然也不從得知。”
“那便叫一個知道的人來!”
“是是是,奴才這就去尋。”楊公公忙不疊起身往外走,很快帶着天武衛将軍進來。
天武衛将軍将事情經過一一說了,十分詳盡,嘉順帝聽罷,揮手叫他退了出去。
嘉順帝虛弱地倚靠在床頭,斂神靜思。
今夜之事發生後,他夢見的是聞綱。
在前朝,封家同樣是權貴,先帝與聞綱同朝為官,二十年前嘉順帝年已十八,已是初入官場的年紀,自然與聞綱打過交道。
那時魏氏最後一個帝王,目無禮法,殘暴不仁,以緻朝野動蕩不安。
他偏寵聞綱和聞貴妃兄妹,幾乎将國事全都交由聞綱處理。
若聞綱是個良臣,前朝還不至于走向覆滅,可惜他不是。
他就是暴君腳邊的一條犬奴,為虎作伥,剛愎自用。
嘉順帝夢見被老虎咬傷命懸一線的不是林世松,而是自己。
他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四周皆是混沌,聞綱攜着一年輕男子從混沌中走出,停在他面前,居高臨下說,這天下,是時候還給魏氏了。
嘉順帝幾乎在心裡認定,此事的幕後主使,就是聞綱。
天武衛卻在林晚棠房中查出緻使老虎發狂的炎陽蠍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