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嫁到宮中,或是規矩森嚴的深宅大院,不能由着自己的意願出入,同樣見不着親朋好友,像身處牢籠,或許比遠嫁還可怕。
至少她前世是如此。
“對呀,不過是夢而已,您别多想。”
真實的前世,盧皇後至少在活着的時候,除了封琰的冷落,就沒讓她受過半點别的委屈。
她繼續寬慰道:“事情都過去了,不管是之前的婚約,還是春獵的事,隻要活着一日,那便吃好睡好,做開心的事,不然不就是白活了嘛。”
“你說的極是。”盧皇後笑了。
她看着林晚棠面前還沒怎麼動的點心,道:“怪我說太多,都讓你顧不上吃了,快嘗嘗吧,禦膳房做的,不會比外面的鋪子差。”
“娘娘也知道外面的鋪子?”林晚棠意外道,同時往嘴裡塞了塊松子百合酥。
盧皇後欲言又止了一瞬,道:“我知道你在獄中時,照之每日都給你送點心。”
林晚棠頓住。
“他算是我一個遠方侄兒,但因為信都太遠,幾乎沒有往來過,直到他來了洛京,我才趁早朝後見了他幾次。”
“他第一日去獄中時,天武衛看在他是刑部員外郎的份上,沒攔他,但換值後立即向陛下禀報了,正巧我也在一旁聽見。”
“陛下原本想命天武衛不再放他進去探望,可我想着你在裡面不好受,有人探望是好事,你若不願見人自會拒絕,由你自己就好,便勸了陛下幾句。”
林晚棠了然,怪不得盧照敢每日都借着職務之便徇私,原來是被帝後特許的,她還以為他行事就是這般肆無忌憚呢。
其實細細想來,如今她認識的盧照,與前世認識的奸臣,尚有很遠的距離。
盧皇後見她似在沉思,等了片刻,才問:“你不會怪我多事吧?”
“自然不會,”林晚棠連忙搖頭,“我都吃了那麼多天他送的點心了,心裡自然是接受他好意,感激他的,也感激您,獄中若是真無一人探望,我會難受百倍的。”
盧皇後被她誇張的說法逗笑。
笑了片刻,她趁機委婉問:“你覺得照之如何?”
林晚棠瞬間會意了什麼。
她以為會是祖母先問她這個問題,沒想到祖母意外沉得住氣,倒是盧皇後先問了。
林晚棠一直避而不談,但被問及也不會反感,長輩都這樣,關心的來來去去都是這些事,隻要别不顧她所願,強行幹涉些什麼,她兵來将擋就是。
“照之兄人不錯,很仗義。”她大大方方道。
盧皇後:“……”
都耍起滑頭來了,且女子若是對男子有意,提及時總會多少有幾分羞澀,林晚棠卻半點沒有。
盧皇後覺得有些可惜,無聲輕歎了口氣,但這次很有分寸地不再提盧照。
兩人又談論了些洛京城近來的趣事,這是人的天性,尤其這兩人,一個是不得出宮的皇後,一個又剛出獄,皆興緻極高。
林晚棠來之前,從沒想到這一趟會如此輕松,她與盧皇後之間的某些隔閡,不知不覺間悄然被拔除,她樂得順其自然。
林晚棠依舊憎惡封琰,但她不會将這份憎惡随意延伸,若因此見了所有與封琰有關的人,她都要苦大仇深,那是在懲罰自己。
不管是盧皇後,還是嘉順帝,封霁。
日後真到為了複仇,不得不與這些昔日相談甚歡的人反目成仇的時候,再說吧。
她信自己,拿得起放得下,讓别人發愁去。
不知不覺太陽西斜,林晚棠該回去了。
離開前,盧皇後還是忍不住問她:“你是時候重新議親了,心裡是什麼想法?我可以幫你留意。”
林晚棠心情頗好,也沒敷衍,想了想認真道:“找個家世普通一些,人老實的,至少讓我自由自在,我在家被驕縱慣了,過得無拘無束,我不想嫁人後卻誤進了牢籠裡。”
她這番話,在兩日後同樣說給了祖母聽。
家中對她的親事,隻會比盧皇後更着急,問得晚些,不過是心疼她剛從牢裡出來,讓她多逍遙幾日。
林老夫人聞言,看着她一時沒說話。
林晚棠在家幾乎沒人管得住她,秦氏敢管,但林晚棠也敢跟秦氏對着幹,互不服誰,唯一讓她敬畏的便是祖母。
林晚棠說話時理直氣壯,可随着跟祖母的對視,氣勢漸漸弱了下來,直到受不住移開視線,一臉倔強道:“反正就是這樣,要麼我便不嫁了,好歹我的私庫也夠揮霍幾十年了,為何要在嫁人這件事上,找苦頭吃。”
林老夫人終于開口,卻不是責備她,“你如何想得到這些道理?畢竟你身邊能見到的,大多都是高嫁後過得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