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桌看着時尋站起來後又一屁股坐了回去,捂着臉倒在位子上。
經曆過一次死亡級别疼痛感的時尋耐痛性得到了質的飛躍,見同桌嫌棄地打量着他,搶先一步沒好氣地開口:“看什麼看,你要沒事做就去路上當減速帶。”
系統又一次“叮咚”:“ooc警告兩次,再次懲罰。”
時尋痛得說不出話來。
怎麼還帶疊加的,壞系統。
同桌翻了個白眼:“你以為我願意和你坐?我可馬上走了。”
班級座位兩周一換,統一向左移動,除了時尋。
時尋不喜歡在中央,加上成績好,老師也就默許了他坐在第一排最角落,這也是他的同桌一直換的原因。
至于安哲恩,原本在最後一排,因為太貪玩被換到第一排監視着,但似乎因為個子高影響了後排的人,聽他的意思應該是再換到後排。
但不管人怎麼換,都有一個共性——每一個都不想與他交流,有些恨不得踩他幾腳,長期以往原主的性格更加孤僻。
等疼痛感好了一些,他才緩緩起身,在桌肚摸了半天,一張紙巾沒有。
正午陽光猛烈,斜斜地照進屋内,時尋靠着窗,發絲閃着淺棕的光。
臉上半挂的淚珠要掉不掉,他眯着眼偏頭看便宜同桌,吸了吸鼻子,帶着濃重的鼻音道:“安哲恩,有沒有紙巾。”
時尋說話的時候通常畏畏縮縮,垂着頭不敢正臉看人,此時卻大大方方對着他,白皙的臉上挂着淚,眼睛有些紅。微長的額發被汗水浸濕,又被胡亂撥到兩邊,露出光潔的額頭和上挑的狐狸眼。
說話的功夫,安哲恩清晰地看到一滴淚從他的臉頰斜斜滑下,懸在挺翹的鼻尖。
“給你。”少年觸電般把視線移開,着急忙慌扒拉出紙巾扔到他桌上,叮鈴哐啷起身出去了。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時尋哭,誰知道他哭起來這麼......好看。
時尋将第一張皺巴巴的紙丢回對方桌上,又抽了一張按了按眼角。
神經病。
時尋再次起身去廁所,一個穿着籃球服的少年從門口跑進來,吆五喝六扯着嗓門:“時尋!陳哥讓你買了飲料去籃球場給我們分。”
時尋裝作聽不見。
笑話,他沒錢。
記憶裡,陳瑞澤經常讓他幹這幹那,原主心懷感激,又懷着少年人慕強的情愫,自然樂得被使喚,哪怕自己餓着都不願讓渣攻要求的東西出一丁點差錯。
陳瑞澤順手救下他,讓原主記了兩年。他成了陳瑞澤身邊唯一一個高年級的跟班。
可嘲笑和霸淩無休無止,陳瑞澤不管,他知道少年喜歡他,便仗着這份歡喜作威作福,不拒絕也不接受,男朋友女朋友一個接一個換,偶爾開心了,又說些似是而非的話讓原主對自己死心塌地。
好在,他時尋來了。
就是找不到完善感情線的對象他都不會選陳瑞澤。而且,他是個睚眦必報的人。
和牲畜交流起來都累,更别提讨好了。
隻是眼下不能崩人設,時尋憑着記憶搜出錢包,裡面還有十塊錢。
“宿主,請盡快和‘陳瑞澤’見面。”
時尋想了想,在空手去和賒賬買飲料之間選擇了先去廁所。
他低頭垂眼,背微微躬着,貼着牆壁趿拉着鞋,鞋底前端脫落得厲害,走起來“啪嗒啪嗒”響。
大家避之不及,紛紛繞道走,還要翻個白眼啐上兩口,生怕和他染上關系,一同被孤立。
上一世經曆過的時尋視若無睹。
隻是他忘記了十七八歲的少年比二十出頭的青年更加惡劣,時尋上個廁所的功夫,廁所門直接被反鎖了。
這種事情在原主的校園生活很常見,說是“臭味相投”。
時尋隻能聞到原主洗得發白的校服外套上帶着陽光味的洗衣粉香。
他本想出去,上下找了一圈,沒有門縫也沒有趁手的工具,外面更是連人聲都沒有,這個廁所是不得呆了。
上了廁所洗了手,碎發遮住了一般的眼睛,有點戳。
他沾了點水将頭發往後捋,看向鏡子裡的少年。
比上個世界的自己要更加稚嫩的長相,狐狸眼上挑着,山根很高,鼻頭翹而圓潤,分明是一副俏皮的長相,卻因為長期的霸淩帶上了怯懦和恐懼。
時尋端詳來端詳去,注意到鎖骨下有一顆和上個世界一模一樣的紅痣。
仔細看的話,這個世界的“時尋”和上個世界的“時尋”連長相都有五六分像。
門鎖忽然“咔哒”一聲。
時尋順手抄起水池邊的拖把。
愣住。
廁所的牆壁上端有窄窄小小的窗,陽光被局限在一個很小的地方,同周圍的空間形成泾渭分明的分界線。
那束光落在來人的腳底,影子照到牆的另一端。
那人比時尋高了快一個頭,狐狸眼卧蠶眉,陽光在他臉上投下濃重的陰影,薄唇抿成一條直線,對着面前的一臉戒備的少年也沒多大的表情,閑閑地掃了他一眼,自顧自洗了把臉,将校服袖子放下,肩章端端正正别着。
見少年還愣在原地,清冽的嗓音響起:“還不走?”
方綏知,渣攻欽慕的學長兼風紀委,兩人還是鄰居。
和上個世界的楚南明有七八分像。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巧合。
少年緩緩将拖把放下,慢吞吞走到他身邊。
不知出于什麼心理,自己竟然站在原地,等着他過來。
少年的眼睛很亮,仰頭看他,感激地說了聲“謝謝”。
方綏知沒理,準備走,忽然頓住,鬼使神差地伸出手。
溫熱的液體浸濕了指尖。
“為什麼要哭?”他聽見自己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