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今辭的眼神坦坦蕩蕩,見他看過來,笑道:“怎麼了?”
“沒什麼。”季雲徵勉強扯開嘴角,回了個笑,“師兄與我說的,我會記着。”
他沉默下來,開始回想前世謝今辭對于自己的照顧,突然察覺道,謝今辭自始至終所作的一切,到底都是為了陸晏禾。
如今直白的提醒他,同樣也是為了陸晏禾。
他為什麼總想着陸晏禾?
季雲徵浮現出某個念頭,并且幾乎是在下一刻便心中笃定了自己的猜想。
謝今辭對陸晏禾的感情,在自己與陸晏禾相識之前便已有了。
至于是從何時開始的,他不知道,但聯想昨夜烏骨衣說的話,一切就清晰了不少。
前世謝今辭臨死前的畫面在眼前一晃而過,那日刺骨的寒風似在此刻貫入了季雲徵的胸口,仿佛柄鈍刀在胸口來回地磨。
!!!
他突然察覺到眉心處傳來的一絲疼痛。
這疼痛極短,但也足夠清晰。
他下意識擡手觸碰到自己額間的那一抹朱紅,觸碰的一瞬間,指尖微燙,赫然感知到了自己意境中的元神。
意境中,已無之前陸晏禾進入的驚雷與血雨,如今是白茫茫的一片霧霭。
漂亮但清瘦的少年此時穿着幹淨妥帖的衣服,在霧中半抱着膝蓋,腦袋靠在屈在身前的手臂上,長發垂落遮蓋住了他半數面容。
他的目光虛虛落在遠處,唇角繃成一條筆直的線。
“師尊……”
他聽見自己的元神在喃喃自語道。
*
午時,律戒閣與神霄宗果然先後來觀峰台中,通報過後,陸晏禾将他們放了進來,一并邀到了會客殿中。
帶領神霄宗一衆來的,是他們宗中金丹後期修士,名号丹雲道尊,龐越。
也是龐榮錫的父親。
“爹!!!”
若說龐越在剛進觀峰台是還留有幾分表面客套外,當他看到依陸晏禾之命,被律戒閣弟子拖出來的人時,表面的形象徹底維持不住。
那正是蓬頭垢面、狼狽至極而又滿臉驚恐的龐榮錫——自己的兒子。
“榮錫!”
觀峰台會客殿中,龐越猛地從尚未坐熱的椅子中起身,立時閃身來到被押着跪在地上的龐榮錫。
在他看到被五花大綁的龐榮錫時,神情從錯愕轉為驚怒,猛地轉身朝着陸晏禾道。
“陸晏禾!即便你為律戒閣持戒,你怎敢未經允許便動用私刑!還不快把我兒給放了!”
“咳。”嚴肅的咳嗽打斷了龐越的話。
那人身着律戒閣持戒服飾,站在的卻是靠近神霄宗所帶來弟子的那一側。
正是今日随律戒閣來,但實際出身于神霄宗的秦無咎。
“龐堂主,我見龐榮錫身上并無外傷,現下台中出了事,作為台主,他自然也得受點罪。”秦無咎臉色沉凝開口道。
從戒律閣知曉龐榮錫出的貪污徇私消息之時,秦無咎便第一時間來此,現下又制住龐越的護子的舉動。
并非是他自己有多麼公正清明,毫不徇私,而是這次他們神霄宗攤上的事,乃是陸晏禾捅出來的。
若隻是貪污徇私之罪,其實很好處理。
然而他随即便聽到了陸晏禾的一聲嗤笑。
“秦持戒所言甚是啊。”陸晏禾現在正坐于殿中的首座,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龐氏父子。
“隻是捆着便就受不了了?道尊,您有所不知,這甚至還是他作為台主的優待呢。”她說完,朝着侍立在旁邊的律戒閣弟子道。
“把另外幾個也一道拖上來吧。”
很快,另外五個神霄宗弟子也被拖了上來,人才拖到門前,濃重的血腥氣便散了出來。
律戒閣弟子一松手,那五個人就像灘爛泥般摔在地上,顯然都已昏死過去。
“爹!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龐容錫昨夜眼見着這些弟子被折磨的不人不鬼的模樣,早已吓破了膽,現下場景再現,鬼哭狼嚎的朝着他爹求救。
無奈他被縛靈索所捆,隻得拼命扭動身子,像條蛆般掙紮蠕動,滑稽且可笑。
龐越哪裡想到會有如此場景,見那幾人是與自家兒子素日玩的好的同門弟子,早已怒不可遏。
“陸晏禾!你别太過分!說到底他們隻不過是多拿了些東西,素日閑散了些,你何必下此狠手!”
“你這是想要要了他們的命!”
陸晏禾聞言,擡眸看着龐越,微笑道。
“是啊,我不止想要要了他們的命。”
她指尖一挑,虛空中霎時破開一個豁口,貪生劍憑空凝現,雪亮的劍鋒抵在龐榮錫的喉間,劍光滿殿生寒。
“無論是誰,憑誰想要用那一條條人命從中謀取私利的——”
她一字一頓道。
“一個都别想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