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奧多爾果然很纏人,他打字速度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做黑客練出來的。
上一句話安東尼還沒看完,費奧多爾就發下一句話了。
最後還是費奧多爾主動放過了這個已經害怕得有點發昏的銀灰色大貓了。
也不能逼得太緊,這種事情要拿捏分寸。
安東尼畢竟是SNECC的成員,一旦他覺得自己徹底無法保持理智的時候,他會主動關閉聯系以避免被控制——這也是SNECC的培訓内容之一。
即使波琳娜把這份工作交給他他也可以棄之不顧,她的任務在安東尼心中并沒有淩駕于規則之上的優先度。
如果不是波琳娜和安東尼都明白魔人身上的情報價值,安東尼甚至都不會接受這次的任務。
安東尼看着屏幕上的“我稍微有點事情要做,您記得和我分享您的日常”這句話,忍不住擡手捂住自己的額頭,差點昏了過去。
他掙紮着叫來服務員,點了一份蛋糕,吃完了才覺得自己的大腦重新活了過來。
安東尼打開自己的手機,看着屏幕上的自己,他臉上有一些虛汗,節能剛剛大腦運轉過度,差點低血糖昏迷了。
魔人……
安東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他有一種被玩弄的感覺。
剛剛費奧多爾和他的對話好像處處都在試探他,但是好像又不是,他的答案也能勉強圓上去。
安東尼把勺子叼在嘴裡。
就好像自己的馬甲被人扯到了手臂上,該露的都露了,但是又不算是徹底掉了。
他是不是把事情搞砸了?
雖然波琳娜疑似在費奧多爾裝乖,但是他倆對“乖”這個詞的定位可能很不同。
要去找波琳娜驗證一下嗎?
安東尼隻是這麼想了一秒,很快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波琳娜對這種玩膩的東西提不起興趣,安東尼給她打電話說這件事情大概會直接被她挂斷。
還是那句話——波琳娜是極端差勁的上司。
如果不是她能力實在是突出,安東尼基本是她的輔助角色,她根本不可能成為類似領導的角色。
雖然安東尼感覺到了濃濃的危機感,但是費奧多爾就算要殺他,那也得花一段時間,但是波琳娜想要惡心他,那是時時刻刻的事情。
如果安東尼死了,她大概也隻是歎口氣。
波琳娜是個反社會人格,她不會為安東尼的死亡感到愧疚的,頂多是為他的死亡所帶來的麻煩頭疼——玩死安東尼她就不會有别的副手了。
安東尼還是選擇自己翻看聊天記錄。
嗯,好像沒有什麼大問題。
波琳娜确實在裝乖。
他還以為波琳娜偶爾會暴露本性暴躁地回複“别問了”,“煩死人”,“你能不能做點别的事情”,中間再穿插些許完全不文明的髒話。
看來波琳娜還是有在認真套話的,還是裝了一下的。
安東尼忽然覺得有幾分感動。
波琳娜還是優秀的。
每一個社畜都會為自己的傻逼上司沒那麼傻逼而感到些許欣慰,有種看到有害垃圾變成了不可回收垃圾一樣。
也是,波琳娜要是不是在裝,她怎麼會裝得不耐煩把活丢給安東尼呢?
安東尼放心了。
哪有聰明人這麼傻逼的。
.
在回去的路上,安東尼去了一家郵局,給家裡人寄了明信片,告訴他們一切都好,這也是一個他一切平安的小小标志。
思考了片刻,安東尼還是給涅恰耶夫先生也寄了一份。
涅恰耶夫是一個作家。
安東尼小的時候看過他寫的書。
其實後來安東尼覺得他的文字風格很像是費奧多爾,他曾一度懷疑這是不是費奧多爾的筆名,但是後來卻又覺得這個人比費奧多爾狂妄多了。
至少費奧多爾被壓價到快要拿到同行同水準的最低稿費了,整個人神經兮兮的,但是這股神經勁可用不到出版社身上,把自己過得窮困潦倒的;而涅恰耶夫的生活條件要好太多了,他精明而狡猾,但是又風度翩翩。
光看文風判斷兩個人就是一個人還是有點太絕對了。
被他作為高強度翹班機器的父親格裡高利抱着去了一個簽售會,那位涅恰耶夫先生很喜歡他,準确地來說,他是單純地喜歡小孩子。
他看到有自己的讀者居然抱着自己的孩子過來,而那個孩子也喜歡看他的書——就算根本讀不出他書中的一些深意也令他很高興,當時就揉了半天小安東尼的腦袋。
當年安東尼無所畏懼,涅恰耶夫先生說可以給他寫信,他就信了,完全沒有成年人的種種顧慮,回家就動筆了,格裡高利羨慕得不行了。
涅恰耶夫先生也真的回信了。
一來二去也算是有點熟悉。
但是也隻是有點熟悉。
畢竟兩個人唯一一次見面就是将近二十年前,涅恰耶夫又不喜歡抛頭露面,也從來沒和安東尼見過面,所以安東尼都不記得他長什麼樣子了。
小時候的記憶在長大之後會丢失很大一部分。
不過把涅恰耶夫當成樹洞這個習慣倒是保留了下來。
他稍微大點覺得寫信算是對對方的負擔,沒再寫的那麼頻繁,反倒是涅恰耶夫主動寫信給安東尼,并且表示他沒什麼朋友,安東尼不給他寫信他很寂寞。
安東尼當時覺得他是在扯淡,成年人的世界可以随便買書,随便出去玩,想幾點睡就幾點睡,小孩子才會寂寞,成年人成熟又獨立。
鑒定為哄小孩子。
但是他還是接受了這種好意。
不管怎麼說,這也是他喜歡的作家的一種善良,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