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田春這個名字包含着許多故事。
中學時期,他是飽受欺淩的異類,是不被命運善待的棄子,升入高中後卻搖身一變成了備受追捧的人物。
誰都變了,隻有佐藤沒有變。
原以為離開夏油傑後他的人生就會發光,可現實是他并沒有變得受歡迎,在陌生的城市,依舊是某些人的跟班,跑腿。
“會議改在實驗室了嗎?”
“沒錯,正是那邊。”
“好的,謝謝。”
佐藤張開嘴,笑彎了腰,他看着秋田春步入灰黃色的教學樓,走進那間,他準備已久的地獄。
……
“原來你一直在騙本大爺。”
老舊髒亂的出租屋裡,拳頭大小的綠色幽靈繞着少年轉了個圈。
“我使用契約,你幫我倒流時間。”
說話的人一張臉瘦得脫相,臉頰深深凹陷,從前清潤的杏眼被一片霧色籠罩,他目光渙散,皮膚蒼白,嚴重的失眠導緻神經脆弱,一點風吹草動就如驚弓之鳥般藏起來。
此人正是竹内春。
“你說使用就使用,本大爺還沒找你算賬呢!”幽靈炸毛,沒想到他這樣的靈界前輩居然會被一個小屁孩當猴耍,回想以前他說話時這小子裝聽不見的情形。
他氣憤道:“大不了再等幾十年,熬死你本大爺就自由了!”
“你不是想成神嗎?”
綠色幽靈表情猙獰:“你有什麼資格!”
“拜托了請你幫幫我。”
短短一年,物是人非。
竹内春想不明白,他一個普普通通的高中生,每天兩點一線,除了找主角哪裡都不去,怎麼會惹上一群暴走族。
事情要從一年前的夏天說起,他接到通知去實驗室開會,迎接他的卻是最原始的惡毒。
數不清的人抓着他,掙紮沒用,求救沒用,桌椅翻到,他倒一片狼藉裡,渾身都是發青的傷口。
此起彼伏的誇張笑聲像淬毒的針,攝影機紅光閃爍,如實記錄脫衣的全過程。
那群穿着奇異的非主流詭異地沉默了,盯着顫抖沉默的精緻小孩,不清楚誰吹出口哨,如同号角打響,一隻又一隻手伸了出去……
竹内春并沒有受到更多的侵害,因為那個瞬間實驗室出現了一個恐怖的怪物,有人死了,他趁機逃了出來。
事情并沒有結束。
暴走族的屍體被秘密處理,無數西裝革履的專門人員前來調查,就在他戰戰兢兢時,錄像帶裡他被人扒光的視頻席卷網絡。
緊跟着校園論壇上出現一篇長達一年的跟蹤帖子,裡面詳細講述了他的平生。
同性向,濫/交,與數不清的社會人士關系親密。
遮羞布扯下後,那群專業人士注意到了他,竹内春不敢去學校,他躲起來,用手機窺視班級群。
那幫人在找他,其中有一個白頭發的少年一直在向人打聽他的位置。
竹内春快瘋了,他盯着虛空中的面闆,上面赫然顯示【夏油傑90】。
十點,隻差十點!
重生在望,所有痛苦都不值一提!
“你有什麼辦法?”幽靈發出刺耳的大笑,“哈哈哈哈哈就你這樣還幫我成神?!”
“我可以把身體讓給你。”
笑聲戛然而止。
幽靈晃動腦袋,磕絆道:“當、當真?”
“嗯。”
“也不是不可以啦。”它改口道,“真的給我?”
竹内春毫不猶豫地點頭,任務完成後他會離開這具身體,倒不如借此一舉兩得。
“咳,醜話說在前頭,你隻有兩次機會,失敗了就不能賴我了啊。”
幽靈心想它哪兒有那種扭轉過去的能力,不過有一樣東西可以。
他越想越氣惱,自己居然被一個小老太婆坑騙,簽下一份保镖契約,好不容易熬死了老太婆,發現這契約還帶傳承的,萬幸小屁孩想不通,自己要找死。
幽靈說:“把老太婆給的那根繩子剪斷。”
這繩子是神物,可以制造幻境改變現世,也是它一開始跟随鈴木老太的原因。
“它能編織幻象。”
“幻象?”
“你可以理解為平行世界,或者一場夢。在夢裡你有兩個選擇,過去或未來,時限内完成改變後現實世界就會跟着變,現在你可以決定去哪兒了。”
選擇過去還是未來?
就在竹内春猶豫不決時,門外響起一串腳步聲,他條件反射地躲進房間,爬到衣櫃裡坐下。
斷斷續續的回音從走廊上傳來,他依稀捕捉到幾個字。
“五條”、“你确定”、“再等等”。
随着一聲乖戾的嗤笑,被各種雜物堵住的大門響起撞擊聲。
竹内春臉上血色盡失,他拼命縮成一團,發出驚懼的喘息聲,幽靈似乎察覺了什麼,催促他快點。
連綿不休的砸門聲下,他剪斷紅繩,選擇回到過去。
在被冷意侵蝕全身那刹,幽靈說:“真搞不懂你們這些人類,好好活着不香嗎,為了個勞什子愛情連命都不要……”
夏蟬的鳴啼由遠及近,喧嚣着仿佛要将壞死的電線重新鍊接,幽靈的聲音漸漸消失,直到眼前強光湧動,竹内春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一條走道上,手裡提着菜籃。
為什麼會有菜籃?
他擡頭,面前是一扇貼着中文福字的大門,鑰匙插在門上,自己穿着T恤人字拖。
打開門,原木色的家具映入眼簾,鞋架上放滿了鞋,兩個碼,都是男款。
他走進卧室,床頭櫃上的合照是他和夏油傑。
顯而易見這個夢境裡他和主角同居了。
竹内春走出卧室,留意到電視櫃上的日曆标着2007年9月5日。
他記得零七年的九月夏油傑人間蒸發了,所以主角現在在哪兒?
這是一通電話接入,來電顯示為夏油媽媽。
“春君?”
竹内春有些恍惚,他克制住激烈的心跳,屏吸等待。
在夏油父親不耐的催促中,那頭躊躇開口:“阿姨問你,傑去過你那嗎?”
“他好久沒回家了,說好的暑假回來電話卻一直打不通,人也找不着,你們一向要好,如果在你那邊的話讓他給家裡報個平安,就算不回來也沒關系。”
竹内春喉嚨艱澀,許久才點頭,發現對方看不見急匆匆地改口:“我知道了,要是見到他會讓他盡快回電。”
婦人松了口氣,同他聊了兩句才挂斷電話。
盯着手機,竹内春總感覺不太對勁,之前夏油媽媽似乎也打過電話問他夏油傑什麼時候回家。
皺着眉翻出夏油傑的電話,如她所說,一直無人接聽。
找不到人就隻能等了,久違的竹内春感到了餓意,翻出速凍食材應付完晚飯後天也黑了。
屋子靜悄悄地,直到鐘表指向深夜,竹内春終于扛不住疲憊在沙發上睡着了。
忽然他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迷瞪瞪地睜開眼,看見逆光而站的夏油傑。
如同變了一個人,由内到外沒有絲毫溫度可言,那雙老是笑意滿滿的眼睛此刻不帶感情,居高臨下仿佛在看蝼蟻一樣盯着他。
“你……”
竹内春連一句完整的話都來不及說,就被突然出現的詛咒咬住肚子,鮮血噴湧,他瞪大眼睛,顯然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力氣就像抽水塞,洶湧的從身體裡流走,他發出咿啊的呼叫,努力去抓,快碰到夏油傑時,面目猙獰的怪物再吃朝他沖來!
竹内春呆若木雞地看着天花闆。
光線昏暗,綠色的幽靈不見了,接連的敲砸聲也消失了,他恍惚的縮在衣櫃裡,許久握緊紅繩吐出兩個字:“開啟。”
竹内春猛地醒來,等适應了光線發現自己躺在一張床上。
肚子完好無損,沒有被吃掉也沒有東西流出,可奇怪的是,他還能感受到那陣疼痛。
這裡是酒店,顯然夢境裡的他剛泡完澡。
時間緊迫,他快速換好衣服拉開門,迎面撞上一個男人。
西裝革履,面孔瞧着十分熟悉。
發現不是夏油傑,竹内春推開他往外跑。
“小春!!”
這聲音怎麼那麼耳熟?
電梯逐漸合攏,看到男人瘋狂嘶喊的樣子,竹内春渾身一震——居然是佐藤!
為什麼他們會有聯系,不對,竹内春突然想起系統說過的話,原主曾經向佐藤表過白,所以這個夢境裡,他和佐藤是一對。
竹内春感到荒謬,看見顯示屏上的日期:2017年12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