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家竹馬也是一生氣就臉紅,别人以為她是害羞,實際上他是快氣炸了。
小的時候就被說像小姑娘,再加上是異姓侯的孩子,被同齡的皇親國戚明裡暗裡的調笑,說些什麼若是女子,當可嫁了的胡言亂語。民間的收斂些,但也沒少私底下嘻嘻哈哈,雖然不見得都是壞心,但确實不好聽,竹馬又本就是有脾氣的孩子,三天兩頭就跟别人幹架,仗着别人對他那張臉都多少有些顧忌,沒少叫别人挂彩。
這樣一來,沒人樂意跟他交朋友跟他玩兒,脾氣不好的名聲也就此傳開。他越來越孤獨,還開始讨厭自己的臉,後來遇見穿越過來的陶姣才算開朗一點。
在陶姣眼中,美就是美,審美本就多樣,根本不用自卑,我美我驕傲。不過一通雞湯灌下去,直接把陰郁美人世子魔改成自燃白磷那一款,倒是陶姣沒想到的。
柳桃溪越想越對眼前男子愛屋及烏,見不得他受委屈,也知道這些吃瓜群衆是不知全貌來湊熱鬧的,她清了清嗓子,準備說點什麼。
她一個轉身擋在男子跟前,一身淡綠色衣裳被風吹的蹁跹輕盈,似乎馬上随風散去,卻目光如炬堅定擋住那些窺伺男子的目光,朗聲對着群衆道:“真是站着說話不腰疼,要是有人把你畫成女人傳遍大街小巷被人談論,你樂意嗎?”
群衆一看被打這姑娘倒戈,頓時鴉雀無聲。而男子一愣,有些意外,神情些許錯愕。
柳桃溪又道:“未經同意傳播畫像,改換氣質刻意女性化供人觀賞亵玩,利用别人賺錢本質上卻又看他不起,端起碗罵娘吃完飯罵鍋,什麼話都叫你們說了,到頭來還要指責他品性不好是個花瓶。我倒想問大家,你們難道就覺得畫這東西的人品行無可指摘嗎?你們敢說買畫的人意圖完全正當毫無私心嗎?你們敢說指責他的你們,真的了解事情的全貌和緣由嗎?”
當她不知道人堆裡那幾個偷偷反駁的是什麼玩意?
之前就見這群士子在那刻意引導别人想歪,保不齊也是買了畫的,一想到這群烏合之衆還要去科舉取士柳桃溪就覺得惡心。
畫者,筆即是心,墨即是骨。任何一張作品都不是完全寫實的,必然包涵着自身的心境和意願。這張圖畫的是很好,但目的壞了根子壞了,那技法再高超,功底再絕妙,在柳桃溪眼中就不能稱之為藝術作品,也毫無鑒賞價值。
柳桃溪此刻對方才男子那句惡心無比認同。
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沒想到柳桃溪幫世子說話,當即沒了吃瓜興緻,那幾個嘴巴不幹淨的士子也是看出柳桃溪是個有學識有本事的女子,不想出頭辯白,也覺得臉面無光,各自偷偷溜了。
老闆一看沒人了,慌了神就打算開溜,可惜被男子一把揪住後脖頸又提溜了回來。
“跑?沒幫手了吧。”男子被柳桃溪說的話安撫的神清氣爽,這會臉不紅了,氣也順了,盯着老闆嘴角含笑如沐春風。然而在老闆眼裡,他就活像地底的笑面閻羅。
“我本不想動用我的能力,不過你要不識相,我不介意派人好好在你的店裡鬧,保證你一、分、錢、都賺不到。”
柳桃溪頓時挑眉,老闆更是直接腿軟,苦着臉道:“我說!我說還不行嗎……”
柳桃溪搖搖頭,懶得再管兩人鬥法,走到一邊挑自己想要的紙了。
老闆說這兒是京城最大的書畫買賣鋪,并非誇大。不一會柳桃溪就找齊了想要的薄紙,和适合做修複用的折條原料,收拾好準備付錢,卻正好遇到疑似知道了情報多雲轉晴的男子,大手一揮給柳桃溪付了錢。
柳桃溪報以一個詢問的眼神,男子卻突然正色道謝。
“多謝姑娘幫我說話。”他歎了口氣,擡頭看着柳桃溪道:“你很像一個人,她以前也是這樣維護我的。”
柳桃溪對這一變化始料未及,男子卻低下頭有些喪氣的道:“可我找不到她了……”
古代交通不便,别離自然常有,柳桃溪隻能安慰道:“要是有緣分,總能遇到的。”
男子愣了愣,臉上有一瞬間的空白,看着虛空處發呆,有點可憐的問:“真的嗎?”
這話男子問的似乎不是柳桃溪,也不是問别人,更像自言自語。柳桃溪低頭失笑,用手裡的紙卷輕點了一下男子肩膀,說了一句輕飄飄的話,才轉身離開。
也不知道這句話是回複男子還是回複自己的。
“當然是真的。”
當然是真的,樂宴。
柳桃溪是個慢慢思考小心求證的聰明人。世子,貌美,脾氣大,又是這個年齡,她本就有些懷疑,方才問了小厮世子的姓氏,才終于确定。
樂小世子,這麼多年一點沒變,還是表面暴躁内心敏感,就是不帶玉佩,這點實在可惡。
明明一人一個,我的碎了不能帶,難道你的也碎了?
不過竹馬的脾氣她也清楚,保不齊是忘記了或者放哪了。
她隻是有點開心,又有點怅然。
這并不代表她忘了自己的事,她回京城可不是為了和竹馬相認的,眼下是該回客棧好好休息,準備迎接明天的修複工作才對。
都在京城,總有機會遇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