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桃溪擡頭,撞見一雙漂亮且充滿怒火的桃花眼,這本适合含情脈脈眼波流轉的眼睛,這會兒卻一點風情都無,低頭盯着她,恨不得雙眸都能對着柳桃溪噴出火來。
柳桃溪拽地上被踩的畫拽不動,隻好松了手,站起來很是平靜的回複眼前雙眸噴火的公子,道:“我撿東西。”
“是你的東西嗎你就撿!”公子依依不饒,把腳下碎片一腳踢散,劈頭蓋臉的對柳桃溪一衆罵道:“我警告你們,少多管閑事!”
鬧這一遭,柳桃溪身後的群衆自是頓時不敢湊近再看。
而柳桃溪平白得了一通指責也不生氣,隻遲疑問道:“這是你的東西?”
“當然不是!”男子很是嫌棄的看了一眼地上亂七八糟的碎片,“誰要這玩意,惡心死了。”
惡心?
柳桃溪垂頭思考,男子掃她一眼,以為柳桃溪會乖乖識趣有多遠走多遠,轉身開始對着書畫店長一通問責,完全遺忘柳桃溪的存在。
可柳桃溪并未離開,而是又撿起了地上的碎片,她沒全拼起來,隻撿了臉部在手心,大概拼出一個形狀,自己偷偷看。
雖然面部似乎被着重撕碎了,但是大概掃一眼,加上之前拼了一部分,柳桃溪大概能在腦海裡恢複全貌。
這是一張冬景裡的垂眸賞花圖,畫中男子身穿绯色紗制長袍,飄飄欲仙又帶缱绻風情,身前一枝寒梅橫陳,畫中人正擡手輕輕扶着花枝,眉眼柔情萬轉,再配上濃烈明豔的五官,不點而紅的像果凍一樣的唇瓣,眉心紅豔似火的朱砂,活脫脫就是一副風華絕代的美人圖。
柳桃溪越看眼睛越亮,對畫這幅的圖的人的手藝很是欣賞。她擡頭看向男子好做對比,不難看出,五官确實畫的分毫不差,就是神情姿态差的遠,畫的太痩,也姿态扭捏,如果說畫裡的是嬌嫩明豔的月季,真人就是強悍肆意的野玫瑰。
像是像,卻并不一樣。
明明真人性情姿态比畫中更有味道,可畫師明明有足夠的能力,還是刻意往柔豔方向畫了。
刻意畫的绯色衣服,眉間加的朱砂,明顯弱化的表情,不難看出販賣的目标人群是什麼人,報的又是什麼心思。
怪不得這人這般生氣。
柳桃溪對此暗自搖頭,那頭發飙的男子還在氣頭上,一回頭看見柳桃溪捧着紙看,當即明白過來她在看什麼,幾步走過來對着她的手就是一掌,把紙全打掉了。
柳桃溪眼睜睜看着掌中紙嘩啦啦打着轉兒翻飛下落,猝不及防,呆滞擡頭,成功又挨了男子一記眼刀。
“你還不走?!”
柳桃溪揉揉被打麻的掌心,隻道:“我是要來買東西的。”
一聽買東西,那邊被訓的臉苦心也苦的老闆來了精神,立馬湊過來問道:“姑娘想買什麼?我這裡可是京城裡最大的書畫鋪子,保準什麼都有!”
“你少轉移話題!”男子橫眉冷對,一伸胳膊攔住老闆,“咱兩事還沒掰扯清楚,她要買東西又不走,你急什麼。”
老闆真的要求爺爺告奶奶了,急道:“世子爺喲,我求求你了,我真不知道誰畫的,都傳閱好幾道了哪能找到頭哇,我就是個做生意的,再說這東西賣的多,世子爺再怎麼不樂意……也早就傳遍了。”
世子爺……
柳桃溪心裡一緊,她原先的竹馬也是世子,也是好看明豔這一挂的,莫非就是他?
她看向男子腰間,他的腰帶是一條鑲綠寶石的金色腰帶,并無玉墜一類的裝飾。
柳桃溪眼底一黯。
果然是我想多了嗎。
男子可不知道柳桃溪在想什麼,眯着眼睛對老闆道:“少巧言令色,這圖一看就手畫的,你不知道哪來的你怎麼進貨!”
“青天大老爺喲,我真不知道。”老闆連連作揖,“我小本生意,您别為難我呀。”
對着世子就說自己小本生意,對着柳桃溪就說自己是京城最大的書畫買賣鋪,柳桃溪看出來了老闆的精明,也看出了這般刻意的作揖賣慘,為的就是利用别人的同情心。可群衆不知道,也或許看熱鬧不嫌事大,争先恐後的來出頭了。
“不過一張畫,畫出來賣的好也是對世子您外貌的認可,再說女子都遜世子三分顔色,可見這畫并未過分誇大,世子何必這樣咄咄逼人?”
“對呀,得饒人處且饒人。自己長得好看還不叫别人畫呀。”
“他不是世子嗎?找個人還要找店主問?啧啧,真是世風日下。”
“剛剛還打姑娘手了,咱可都看見了。可見這世子也就是個好看的花瓶,沒能力,人品也不咋樣。”
男子被群衆你一言我一語逼的下不來台,氣的胸口劇烈起伏,白瓷一般的臉也氣的發紅。
這叫柳桃溪又想起了自家那個貌美的小竹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