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名字這麼管用,也就不用這麼麻煩了。
柳桃溪看着那人,隐約感覺到了一絲異常,剛想問問,又被樂宴搶先。
“之前你死活不認,現在聽了柳姑娘名字就認?我可警告你,别給我耍詐!”
那人又笑:“我也沒什麼耍詐的本事啊,确實是我,再說柳姑娘在,我再想耍詐,畫出來也騙不了她。”
樂宴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沒有繼續說話,反而看向了柳桃溪。
而柳桃溪确定樂宴不再講話,轉頭開始發問道:“你是合州桃李縣人?”
“是。”
“怪不得。”柳桃溪頓聲,半晌又問,“那你為何這樣做?你畫工甚好,正常作畫假以時日必定名氣斐然,何必畫這樣的東西?”
那人笑着的面容閃過一絲轉瞬即逝的痛苦,仿佛控制不了臉部肌肉,嘴角抽動了兩下,又輕輕抖開雙唇,擡頭看着柳桃溪道:“若我時間足夠,我何嘗不想畫些山水樹花,名流權貴。我娘子重病在身,偏偏開的方子太貴,平民百姓根本抓不起,我若不趁着這春闱前半載的時間多賺點錢,也許要不了多久,我娘子就要撒手人寰。”
樂宴雙手環胸道:“那也沒必要畫我吧?”
那人看向樂宴,語氣平靜的道:“剛來那會兒,我畫了很多東西,隻要有人出錢,我什麼都能畫,世子畫像也隻是其中之一,隻是反響并不好,賺的錢也隻是比京城外多那麼一點兒。也就是偏偏這個時候,有個買書的公子告訴我,他想要我……修改樂小世子的畫像後再賣給他,隻要我願意改,錢可以翻三倍給我。”
“誰呀他有毛病吧!”樂宴一下子放下了雙臂,炸毛道:“他叫啥你說!叫我逮住他,非戳瞎他的眼睛不可!”
柳桃溪思索片刻,道:“所以你從中嗅到商機,此後開始大肆販賣此類畫像?”
那人抿了抿嘴:“算,算是吧。”
“什麼叫算?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是什麼意思?”
樂宴一向不喜歡這樣扭扭捏捏模模糊糊的說法,皺着眉毛聽的毛躁。柳桃溪看了他一眼,擡頭摸了摸樂宴的衣袖,又道:“嗅到商機的是那個出錢給你的人,他是要你畫出來,然後他來賣,對嗎?”
“對。”那人點頭,道:“柳姑娘冰雪聰明,一點就透。”
原來已經成為産業鍊了。
柳桃溪沉思。
一張畫有人畫,有人賣,有人分銷,整個鍊條想要打通的嚴絲合縫,光靠他一個心急上火給錢就畫的窮書生是做不到的。
樂宴後知後覺也想明白了,道:“那你能告訴我,這個幫你賣的人是誰嗎?”
那人明顯有些為難。
“樂世子,我不好說。總之,不是個小人物。”
“那還是個大人物?來來來你說,要是個官,我非參他一本!”
樂宴情緒激動,柳桃溪趕緊拉住樂宴胳膊狠捏了一下,道:“樂世子冷靜!此事牽涉良多,要是說了,難保他往後不會遭人記恨,今天最好裝作什麼都沒問出來,不然明日一早等他回去,恐怕那人和書畫鋪子都不會輕易放過他。”
樂宴咬牙道:“那難道就這樣輕輕放過當什麼也沒發生?”
柳桃溪搖頭:“那自然不能。”
她轉身面對那人道:“你說你是為了錢,那如果我們給你足夠治病的錢,你能停手不畫嗎?”
那人搖頭:“我其實早已不想繼續畫下去,隻是那人威脅我,如果不繼續做,我春闱無緣。”
春闱?
柳桃溪驟然被敲了一記警鐘。她怎麼也沒想到會和春闱有關系,也對,也對,這人年紀身份都是應該走科舉的,他這樣講就是在提醒她。
柳桃溪想到此處,看向那人眼神多了一點感激。
樂宴也瞬間醒悟,冷靜下來,痛恨道:“又是春闱!真不知道這底下藏了多少髒東西!”
姣姣家也是因為春闱才……可見這數年倆春闱就沒幹淨過!
柳桃溪深吸一口氣,道:“我明白了。多謝。”
她給那人躬身行了一禮以表謝意,那人也回禮,低頭道:“惶恐,若換了旁人我也是不會說的。姑娘在桃李縣多年,我們百姓私下,都很敬重和相信姑娘。”
柳桃溪垂眸:“那些是我職責所在,當不得多重要。”
那人聽罷微愣,很快又哈哈一笑,道:“就知道柳姑娘會這樣講,可姑娘确實也替百姓破了多次冤假錯案,免了牢獄皮肉之苦,如何不叫人敬重呢?草民謝遠之,這畫,我往後盡量減少,以後姑娘若有需要,也随時都能找我。”
柳桃溪嘴角微勾,這樣也算認識了一個未來的書畫大家?
柳桃溪轉頭看向一旁聽不懂的樂宴,發覺他臉色有些古怪,半晌才點頭道:“好。”
夜已深,謝遠之有些擔心家裡的妻子,樂宴幹脆叫人送走了謝遠之,轉身看向遲遲不動的柳桃溪。
柳桃溪也淡然回望,等着他先開口。
今天的事情原本柳桃溪隻當是個小插曲,可就這樣涉及到了春闱,她就不得不想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