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穿着粉白格子的花邊裙，手裡拎着一隻兔子玩偶，笑眯眯地回頭對屋主說：“阿姨先在門外等我，鏡子裂開的角度很古怪，可能不是自己碎的。”

屋主是個退休女教師，臉色發白地連連點頭，拉着孫女退回走廊盡頭。

小女孩捂着耳朵，臉埋在奶奶懷裡，出口就是一句哭腔：“姐姐，鏡子裡那個女人不肯走……”

蘇遲示意奶奶遮住她的眼睛，小孩子的天眼還未完全閉合，可能會看見大人看不到的東西：“沒事的，很快就好哦。”

門關上的一刻，她的笑也跟着收了起來。

她緩步走入客廳，空氣幹冷，帶着一股若有若無的香，像是桂花糖裡摻了血。

她垂眸望了眼腳邊，地闆被擦的幹淨锃亮，但是她卻聞到一絲血氣，她信步在房間裡轉了一圈。

最後在落地窗前停下，窗簾一角貼着的鏡子碎裂嚴重，裂痕像蛛網，正中心赫然是一隻眼睛，血紅的，正死死盯着她。

蘇遲站定，抱着兔子輕輕歎氣。

“你說你都藏得這麼深了，偏偏非要把小孩吓到精神恍惚，想死嗎？”

“哦，不對，你已經死了，找抽嗎？”

那隻眼動了動，鏡子上泛起波紋，一張蒼白的臉浮出鏡面，與她相對。

女鬼長發披散，身穿一件濕淋淋的舊婚紗，渾身濕漉漉的，臉上的妝容卻精緻無比，還帶着溫和的笑。

“别裝人了。”蘇遲揚起手中的符紙，語氣卻溫軟得像在勸别人早點睡覺，“你都死了十年了，還不願意脫下這件婚紗，你愛的人和你害的人，說不定又投胎轉世，現在都又碰上了。你不認命，我可以幫你。”

鏡中鬼張嘴發出尖銳的笑聲，裂痕劇烈顫動，血色擴散開來。

蘇遲不動聲色，從玩偶背後抽出一柄細長的銀針，針尾纏着紅線。她腳尖輕點地闆，一瞬間躍起，朝鏡面刺去。

銀針剛接觸到鏡面的一角，鏡鬼尖嘯一聲，整面鏡子炸開，血光撲面，化作鬼影朝她撲來。

蘇遲唇角一抹笑勾得溫柔極了，眼裡卻帶着瘆人的狠辣。

她右手一翻，手中銀針化作短刃，猛地紮入撲來的鬼影眉心。刹那間血霧凝固，空氣仿佛也被扯緊，她手腕一轉，低聲念了一句咒語：“——還本。”

紅線瞬間纏上鬼影四肢，似有無形符陣在空中浮現，鏡鬼發出凄厲慘叫，被硬生生釘入陣中，碎片懸空不落，像一張碎臉被剝去僞裝，露出怨恨的真容，女鬼的嘴角裂到耳根，精緻的妝容變得扭曲。

蘇遲緩緩落地，裙擺飄起，又安靜落下。

她望着鏡中的慘影，語氣輕飄飄的：“你生前想嫁給妹妹的未婚夫，殺了妹妹卻跳湖假裝被害，現在怎麼好意思哭？”

“求你……放我走……”

蘇遲歪頭看她，聲音還是軟的：“那就，讓你魂飛魄散叭。”

她指尖一點，紅線蓦然收緊，鬼影炸成一片血霧。碎鏡在空中抖了一下，紛紛掉落，一片落在蘇遲腳邊，沒碰着她半分。

房間終于清淨下來。

她将銀針收起，随手在破碎鏡框上畫下一道封靈符，又把兔子玩偶放回懷裡，笑着對它眨眼：“抱歉啦，她魂飛魄散了，你吃不着了，我一會兒去給你找其他吃的好不好呀？”

她正欲離開，卻聽見牆角櫃子裡傳來“嗒”的一聲輕響。

蘇遲轉身，笑容一下收起，走到櫃前打開門，一股撲面冷氣飄出。

那是個布偶，黑色眼珠子破了一隻，浸着一股淡淡惡意。她盯着那玩偶看了兩秒，伸出手按在上面，慢悠悠地說：“啧，原來你不是一隻，是兩隻。”

“不過，怨念纏身，都一樣的醜。”

她淡淡開口道，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出最傷人的話。

刹那間玩偶鼓脹成型，化為一團黑影，帶着濃烈腐臭味猛地向她撲來。比起鏡鬼更狂躁、更多雜念——這是惡靈殘念纏附而生，屬于“噬怨種”。

“我本想放你一馬，但是現在，”蘇遲眯了眯眼，指尖再抽一枚黑符，輕聲哄道：“下地獄叭。”

符咒化作黑光，貼在玩偶額頭，黑影停頓一瞬，她反手一掌，将其摁入地上早布的沉念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