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吧。”
她答得含糊。
他沒有再問。
實際上,她每天起得很早,起床後先燒一壺熱水,泡好靈紋紙,再焚上一炷“安息香”。
香是她自己配的,裡頭加了引神草和薄薄幾分朱砂,味道清苦,不适合一般人聞,但能穩住氣息、聚神凝意。
然後她開始寫圖、複查原本,構思靈陣的破法路徑。
雖然在一個屋檐下,但是沈無歸感覺房子裡空曠的很,他也忙,可是回到家不像以前那樣燈火通明,歡聲笑語。
呼吸聽得見,心思卻隔着沉沉一層霧氣。
沈無歸坐在客廳沙發上,茶水一泡一盞,手中書卻翻不過三頁。
房間裡的蘇遲,顫抖着酸痛的手寫下最後一個字,随後精疲力盡的癱坐在地。
她不是不累,隻是一停下來就會去想,她想不通的事情。
就會忍不住想要毀滅,控制不住内心的躁動。
屋外的雨下了一整夜,到了第二天清早才漸漸歇停。
蘇遲坐在小圓桌旁,低頭系好鞋帶,手指仍帶着昨晚擦拭銀砂時未褪幹淨的薄光。
她沒化妝,素面朝天,隻在耳側夾了枚細小的玉蟬發卡,将鬓發稍稍别起,神情溫靜。
她的神情略顯疲憊,沒有特意畫甜美可愛的妝容,露出精緻的五官,倒顯得有些清冷孤傲。
破陣的符文已經裁好,每一道都親手繪制,落筆時一氣呵成,炁息綿長。
那幾根壓陣的朱金針和碧石串也在包裡安置妥當,另外還有一張鎮神符、兩顆蘊念珠——這些都是應對突發狀況時的備用材料。
玄關處,她換好鞋,從鞋櫃裡摸出一把折傘,猶豫了下,又折回去拿了塊糖。
是她上回路過街口買的麥芽糖,薄薄一片,含在舌尖慢慢化開。
門開又關。
屋裡重新恢複寂靜。
沈無歸坐在廚房那張老舊木椅上,望着被蒸汽氤氲起霧的玻璃杯,良久沒動。
心頭那點淡淡的不安,在清晨的雨後愈發清晰。
蘇遲在樓下給秦斐發了條消息,又等了兩分鐘才被允許上樓。
她沒帶太多東西,隻背了個小包,一手拎着竹編箱子,裡頭的器皿在行走間發出細碎聲響。
秦斐開門的時候,顯然剛結束通話,眉宇間殘留着淡淡疲意。
他怔了一瞬,低頭看到她手裡的箱子,才反應過來:“兔子沒帶?”
這幾天她忙着這件事情,沒給兔小二找太多食物,所以為了儲存能量,她今天把它留在了家裡。
蘇遲沒回答他這個問題,将話題岔開。
“你家香味濃了。”
她走進屋,把鞋脫在玄關,一步步踩着木地闆走進客廳。
室内依舊整潔,和她第一次來的時候沒什麼不同,但她能感覺到炁流有輕微紊亂——殘念正在動蕩,這說明夢境的鍊接已逐漸開始侵蝕現實邊界。
“你最近夢到什麼了嗎?”
她問,語氣溫和。
“我沒有。”秦斐頓了頓,又說:“是念念,昨天開始說夢裡有聲音在喊她的名字。”
蘇遲輕輕“嗯”了一聲,沒再說話,走向陽台方向,拉開一扇窗,指尖在空氣裡勾出一道極細的光痕。
“陣眼的位置還在,但外層有些散了。”
“什麼意思?”
“你家的這個隐陣,不太像是人為布置,更像是……某種失控的牽引。”她停下手裡的動作,轉過頭看着他,“可能你母親當年撿下這塊地的時候,原本就埋着一場舊夢。”
她語調輕緩,但眼神比任何時候都認真。
秦斐沒說話,隻微微蹙眉,沉默地站在那裡。
蘇遲從包裡取出一張繪滿複雜靈紋的折圖,展開在茶幾上,略帶歉意地笑了笑:“我要布陣,可能會打擾你一整天。”
“你随意。”
陽光漸漸破開雲層,照在茶幾上她鋪開的陣紙上。
蘇遲半跪在地,靈筆沾着銀墨,一筆筆在原有的隐陣線條上标注測位點,不緊不慢,仿佛回到她最熟悉的節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