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推開門，屋内溫度驟然一落，仿佛墜入冰窖。

四周浮着未散的黑影，牆面竟在一點點滲出墨色水漬，一張年代久遠的紙畫此刻正緩緩從梁上垂下，畫上人臉被滲開的水染得模糊，眼睛卻仿佛随着他們進入而緩緩“睜開”。

陳厲一驚，立刻持符前行，正要結印——

“躲開。”

一個清冷的聲音忽然在他身後響起。

他還來不及轉頭，便感到一股冷風貼頸而過，身側地磚裂開，一股怨力如蛇信般竄起。

“引陰成形……哼，膽子不小。”

蘇遲的聲音輕輕落下，卻冷得像沉井底的雪。

她原本軟糯的語調全然褪去，眼底沒有一點波瀾，竟像換了一個人。

鬥篷下的衣擺在風中揚起，她輕輕拎起未吃完的糕點往旁邊一扔，袖間翻出一張銀白靈符，指尖一點，靈光如絲線瞬間纏住那半空怨影。

“你是從哪張畫裡逃出來的？”

她語氣極淡，沉着冷靜，腳步一點不亂地踏入屋内。

陳厲眼睜睜看着她往那“畫中人”走去，竟毫無懼意，而那怨影一瞬間竟不敢近她半寸，反而瑟縮發顫。

蘇遲擡手将靈符按在畫上，低聲念出咒語：“——魂歸一線，執念入咒，封。”

咔。

那紙畫倏地燃起微藍靈火，焦邊卷起，無聲化作一縷煙氣消散。

屋内安靜下來。

她轉過頭來，依舊是那張圓潤的臉蛋，撲閃着長睫毛，語氣無辜又稚嫩，“咦，完了。”

陳厲滿身冷汗，還沒反應過來。

“剛才那塊糕還沒吃完呢。”她叼起一塊新的糖桂花糕，晃晃耳邊的小圓墜。

陳厲：“……”

半晌他低聲咕哝一句：“沈先生……到底養了個什麼妖物……”

蘇遲咬了一口糕點，含糊問：“你說什麼？”

“沒、沒事……小師妹您慢慢吃。”

她彎了彎眼睛，像貓吃飽曬太陽一樣，笑得無害又乖巧。

可陳厲再看那笑容，後背已經發涼：她不說話還好，一說話，那種詭異的反差簡直比屋裡的鬼還吓人！

——這哪是小蘿莉！這是條穿着糖紙外衣的白蛇精啊！

黃昏前，沈無歸歸來，手中提着一疊薄紙，一進院落便見蘇遲蹲在地上和貓玩，小姑娘兩頰軟鼓鼓的，一看就剛吃完點心。

他視線往她身後掃一眼，陳厲站在廊下一臉僵硬，見他回來，迅速點頭問好：“沈先生。”

“嗯？”沈無歸挑眉，“你臉色怎麼這樣？”

陳厲顫聲道：“沒、沒事，就是……可能中午陽氣散得快。”

沈無歸看了看一臉無辜的蘇遲，又瞥了他一眼，心中了然。

“她吓你了？”他語氣平淡。

陳厲苦笑搖頭，“沒有沒有……我隻是……我現在理解你為何一直護着她了。”

沈無歸沒說話，隻伸手把蘇遲拉起來：“回屋。别亂蹲。”

“唔……”蘇遲揉揉膝蓋，乖乖起身，靠近沈無歸時，小聲嘀咕，“我沒幹什麼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