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幹了什麼他心裡清楚。”沈無歸淡淡道。

蘇遲憋笑，走在他身側，眼裡月光一樣亮。

這次委托，才剛開始。

但該震懾的，已經震完了。

夜色落下，整座故宅仿佛被霧悄然吞沒。烏雲壓頂，月光難落，空氣中隐隐浮着股潮濕木料混着香灰的氣味。屋檐滴水不止，走廊盡頭昏黃的燈光一閃一閃，像将熄未熄的眼。

蘇遲坐在榻上啃瓜子，地上鋪着她從包裡拿出來的小毯子，玩偶兔乖乖立在她膝邊。屋内一角燃着香，細煙袅袅，在青瓷香爐上繞成漩。

沈無歸坐在桌邊翻閱從鎮上帶回的檔案冊，筆記整整齊齊攤開在紙上，神色一如既往地專注。

“師傅。”蘇遲突然開口，聲音黏糯。

“嗯。”

“你說，那幅畫為什麼會挂在那屋梁上啊？怨氣都快凝出來了。”

“顯然是刻意為之。”沈無歸頭也沒擡，“你看這宅子的布局，從主廳到西廂，八方閉合，氣不通。風水上說‘藏風納氣’，這裡卻是‘困氣聚怨’。這畫不過是個引子。”

蘇遲吃着瓜子的手頓了頓，語氣輕快：“那我們這次，是要捅馬蜂窩啦？”

沈無歸這才擡眼看她一眼，目光極淡：“你怕？”

蘇遲立刻搖頭，眼睛亮亮的，“不怕，師傅在嘛。”

說完，她悄悄往他這邊挪了半步，肩膀沒貼上去，隻隔着一掌的距離。

沈無歸沒有動，也沒說話，隻低頭繼續翻書。

窗外突然一聲“咔嚓”，像什麼重物裂開，遠處傳來沉悶低啞的風鈴聲，隐隐夾雜幾聲窸窣腳步。

蘇遲皺了眉，撚滅香火，從地上起身，聲音認真了些：“師傅，有東西靠近了。”

沈無歸目光微凝，将書冊扣上：“我們出去看看。”

他們循着動靜行至宅東側花廳。夜風從破碎窗棂吹進來，廳内空無一人，燈罩倒落，牆邊的木架被掀翻，地面一片淩亂。

地上，有濕漉漉的腳印，從屋角蔓延至正中央，似乎有人赤足踩水行走，腳印瘦小卻極深，像個小孩的。

“童靈？”蘇遲喃喃。

沈無歸緩步走入，四周靜得出奇，隻有屋梁上殘鈴晃動發出細碎聲響。

忽然，腳印盡頭的木櫃“砰”地一聲猛震了一下！

蘇遲下意識往後退半步，卻在碰到沈無歸指尖時頓住。

“我來。”他聲音低沉，走過去，掌心一道無聲靈印拍入木櫃。

“封。”

靈光如水波一圈圈蕩開，木櫃輕輕顫動，随之沉寂。櫃門緩緩開啟，裡面隻放着一隻舊玩偶熊，毛發斑駁，左眼破損，嘴角處似乎沾了暗紅。

沈無歸蹲下查看，眉頭微皺：“這宅裡……不止聚怨。還有意留靈。”

蘇遲走近他身旁，小聲說：“那東西剛才一直在看我們。”

“它怕你。”

沈無歸淡淡道。

這可是兔小二最喜歡的美味，它當然該怕她。

她抿了抿唇，臉頰浮出一點笑意，聲音低低：“我怕師傅。”

沈無歸睫羽垂落，似笑非笑：“怕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