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遲終于動了。

她輕輕擡起頭，那張原本柔和的臉，如今冷得像雪地深處未化的冰。

“那又如何？”

她的聲音冷靜到不可思議，像一道劃破荒原的鋒刃，斬斷所有迷霧。

“我一直站在光的這一面，是因為他站在這一面。”她的語氣堅定，無需解釋，也無法質疑。

“如果他站在背光的那邊——”她微微一頓，目光沉入幽深，“那我，就會站在世界的對立面。”

說話間，她已踏前數步，長劍不知何時出鞘，寒光一閃，劍鋒正正抵在秦斐肩頭。

細看她眼裡，錯綜交織的情緒，一會兒是冷漠，一會又是深深的傷痛和眷念。

沈無歸站在她身後，神情複雜，卻未出聲。

“所以，你們應該慶幸的是——”蘇遲低聲道，聲音仿佛從地底爬出，透着一點不可接近的沉靜，“我的師傅，選擇站在世界的太陽面。”

這句話如同一陣驚雷，落入他心中，沈無歸竟一瞬間無法思考。

窗外風聲愈急，枝桠瘋狂拍擊窗棂，屋内燈火跳動，拉出每個人影的長長輪廓。空氣仿佛凝固，連灰塵都懸停在這段寂靜與鋒芒之間。

沈無歸靜靜看着她，掌中還捏着那個歪歪斜斜、神似他的小娃娃。

指尖溫熱，微微顫動。

蘇遲沒有回頭。

她的劍也沒有擡高。她早已分得清，真正的光源，是誰。

待秦斐的身影徹底消失在門口，他受傷的神情落在蘇遲眼裡，她突然覺得一陣心痛，阿斐，你還好嗎？

但是現在不是時候，我一定要讓你活下去！

她用最後一絲念重新拿回了蘇遲身體的主導權。

“師傅，”蘇遲轉身伏在桌案上，眉眼彎彎，“你還沒說，阿遲做的娃娃到底好不好看？師傅喜歡嗎？”

沈無歸垂眸，捏了捏娃娃的小手，竟說不出一句話。

“師傅，我喜歡這裡，”蘇遲站起身，走到窗邊，推開窗戶，瀉進來一束光，“阿遲想永遠和師傅在一起。”

沈無歸擡起眼，看向蘇遲，女孩笑靥如花，甜甜的酒窩，一臉天真無邪，四下裡，風起，傳來一陣幽香。

“好不好呀，師傅？”

沈無歸捏着玩偶，勾起嘴角，一掌過去，拍碎了窗邊的玻璃。

蘇遲一口鮮血吐出來，一臉震驚的看着他，“師傅？”

“我的阿遲，”沈無歸一個憐憫的眼神都未給她，“不會原諒我。”

蘇遲笑了，身影踉跄，“是啊，她一定不會原諒你的！！！”

她本來想利用蘇遲的記憶，讓沈無歸放下戒備，然後殺了他。

卻沒想到，蘇遲對他的保護欲那麼強，那股情絲有着自己的強大意識，即使她想更改也根本撼動不了一分，她竟然一瞬間感歎起了蘇遲的愛，卻在下一秒覺得她真是愚蠢！

她若是不進入沈無歸的夢，都不知道他還有這麼些事情瞞着蘇遲。而沈無歸也是在夢境太過美好的一瞬間才清醒。

她的身影化為無數個碎片，膨的一聲炸成一團血霧。

沈無歸斟酌一番，最後還是将那娃娃塞入袖口，給自己，留一絲貪念，他這樣對自己說道。

推開門，外面的陽光瞬間被烏雲遮住，從黑暗中走出來一個人影。

蘇遲看見他，愣怔的眼神瞬間有了光，一路小跑沖過去，“師傅！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