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棋,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一片幽暗寂靜中,女孩的嗓音隐約浮動。
好像還有什麼聲音在那背後,是啜泣嗎?
越來越近,越來越大聲,柔和空氣振動暈上皮膚,她已經快要聽清了。
姐姐,你還想說什麼——
尖銳清晰的鳴笛聲遽然穿耳而過,震破虛幻深淵。
昆隐棋随之回神,目光重新聚焦,望着街上來往的每個人每張臉。
她又低頭看“宙”中那條她已經翻來覆去讀了千千萬萬遍的訊息。
棋棋,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她到現在都還沒回複。
理智告訴她這隻不過是禮拜耍的新詭計,可感性又讓她忍不住幻想這會不會真是姐姐發來的。
姐姐還記得她嗎?姐姐願意與她這個叛徒相見了嗎?
昆隐棋再次看向滿街穿梭的行人,深黑瞳孔微不可察地勻速顫動,收集每一個人的特征數據存檔,化為可供自己利用的素材。
和朋友說說笑笑的學生,戴口罩的短發女生,行動緩慢的佝偻老人,蹦蹦跳跳的小孩,一臉嚴肅打電話的打工人。
昆隐朝會不會和自己一樣,隐藏真面目混在人群中?她們兩人會不會曾經在什麼地方擦肩而過?
燕逸岫順着人流挪動往前走,小心地側過肩避開碰撞。
街邊一家新店搞開業福利,不少人聚在這片區域湊熱鬧,嘈雜說笑和各種氣味揉作一團,積結難散。
被喜慶氛圍包裹,她卻像防水似的感受不到。
危險情況已經告訴隊友通了氣,但今天還是得照常出門行動。
若她突然做出異常舉止,反派那麼精明的人很可能就會懷疑到曾瓊瑾頭上。
彭嵘說過反派都是當天布置任務,所以她得等曾瓊瑾第二次回複。
既要保命,又不能害曾瓊瑾暴露,更不能反擊威脅到她性命,到時候得故意受點傷再逃脫。
在緊湊時間裡想出兼顧三者的對策頗有挑戰性,燕逸岫盤算了一整宿,偏頭痛都要犯了。
至少現在有了心理準備,好歹不會自亂陣腳。
燕逸岫抱起雙臂縮小與人觸碰的範圍,低頭往前走。
今天要去昆隐棋别墅着重搜查芯片類的有關數據的物件。
如今她們對昆隐棋身份有了新猜測,範圍縮小,尋找線索更有針對性,說不定會有新發現。
對于昆隐棋而言很重要的東西,除了與姐姐有關的日記,現在想來也可能是和她仿生體有關系的。
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找到昆隐棋解開全部謎題。
燕逸岫歎氣,與杵在人行道邊緣的中年婦女擦肩而過。
直至天黑,曾瓊瑾的新暗号情報終于跳出。
反派給了曾瓊瑾假身份和有關炎穆幫的假情報。
她隻要出現在燕逸岫附近,假裝不經意暴露些許線索,把燕逸岫一步步引到指定地點,任務就完成了。
燕逸岫一字一句翻譯完内容,先松了口氣。
隻要曾瓊瑾不參與到行動裡,事情就簡單多了,不用多花心思考慮怎麼不着痕迹地保下她。
至于陷阱,去是當然要去的。不進陷阱就等不到獵人露面,就沒法給對方一口反擊。
燕逸岫回複後收起屏幕,心情轉好,不由地哼了幾個陌生音調,沒想起這調子是哪裡聽來的。
曾瓊瑾不在其中,剩下的人直接殺就行了。
她乘車将自己搜出的可疑物品帶回警局,沒有久留。
從一腳踏出警局起,她就察覺反派的暗殺計劃開始運轉了。
那道陰鸷冰冷的目光已經在未知處牢牢瞄準,準備張口咬穿她的喉嚨。
譚譽道結束了跟蹤石見微的任務,扮演散步的居民慢悠悠離開川城。
走上大街沒多久,就聽見一道怯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那個……您好,打擾一下……”
譚譽道轉頭,映入眼簾的是個看起來狀況不妙的女生。
她臉色蒼白冷汗涔涔,微皺的衣服褲子沾了幾片髒灰。
“怎麼回事?”譚譽道連忙将一步步往自己面前挪的人扶住。
女生将自己全部重量傾斜過去,眉頭舒展一半,稍稍歇口氣。
“抱歉,我實在撐不住了,隻好問問能不能請你幫忙……”
“你說你說。”
女生擡手指前方不遠處的小巷。
“我剛才出了個小車禍,以為沒事,但是好像骨頭裂了,現在完全走不動了,能不能麻煩你幫忙扶我過去?那裡頭有診所。”
“骨頭裂了怎麼不去醫院?”譚譽道吃驚,聽着這幾個字眼都覺得痛,“去診所哪能治得好啊。”
女生苦笑搖頭,神情黯淡:“我沒錢去醫院,工資過幾天才發,手頭的錢都補進賬戶裡買房了。”
“再等半個月我就能湊齊錢定居地上,如果去醫院揮霍掉就不夠了,我不想再回地下城。”
在新世界生活了一年多,譚譽道明白住在地面是無數人的執念,但還是忍不住皺眉:“可是……”
“我就到診所看看,吃點止痛藥,忍到發工資那天再去醫院。”
巷子裡的那家診所譚譽道也有所耳聞,是出了名的便宜且良心。
聽說那位卓醫生也是從地下城打拼上來的,悲憫心重,所以想盡己所能地解決看病貴的難題,為普通百姓減輕負擔。
譚譽道仍不放心,略一思索說道:“我打車送你去醫院吧,費用我先墊,你後面有餘錢了再還我,不着急。”
聽到這些話,女生連連擺手推辭,沒受傷的腿後撤一步,怎麼勸都不動搖。
她再三推辭固執不肯答應,譚譽道也沒轍,隻好扶她慢慢走向小巷。
季淵知今天難得早早結束一階段實驗,又盡最快速度高效率分析整理完最近彙總的數據資料,重新上傳。
完成所有任務後,見時間還算早,她收拾好雜七雜八的東西,決定回家一趟。
新隊友衛崧一整天都泡在訓練室裡沒露面,也聽不見什麼動靜。季淵知向系統确認他還活着,才放心離開基地。
上車後季淵知手動将車速切換至中檔,确認出發。
她不喜歡超高速行駛。看不清四周環境的變化讓她沒有安全感,不能時時确認自己被帶去什麼地方。
季淵知靠在椅背閉目養神,吹着夜風呼吸新鮮空氣,幹淨鏡片上映着流動的燈光星河。
不知是不是因為台風季快到了,晚上的夏風開始摻着絲絲清涼。
大約五分鐘後,她薄薄的眼皮掀開一條縫,籠罩在陰影中的眼珠往側邊偏移。
在鏡片反射的光暈遮擋下,她面無表情望着後視鏡。
那輛黑色小車一直遠遠跟着自己。
季淵知沉思幾秒,打開背包翻找東西,邊問系統:“這附近有偏僻空曠的地方嗎?”
系統馬上報出一處位置。
季淵知臨時更改目的地,憑手頭現有材料工具有條不紊開始準備,不忘時不時瞥一眼後方來車的距離。
沒過多久,微系統裡彈出語音,姜韫的話從其中傳出,背景是槍聲和急匆匆腳步聲。
“反派又襲擊行動組了,目标不止一人,你們都注意戒備。”
剛聽完這句提醒,季淵知就因急刹車而猛地前傾貼在副駕椅背後面。
所幸她及時側過身護緊手中的東西和背包,才沒有把東西磕碰壞。
是尾随的黑車漂移追上來了。它超車後橫在路中央,明目張膽逼停。
不是它,是它們。
一排排黑車蟑螂似的從後面冷清公路的盡頭冒出,一窩窩飛竄過來。
季淵知表情更凝重。
她沉住氣把東西一樣樣快速收好,搖頭念叨:“還不到時候,這裡位置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