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緩步走出露台的黎渡,張非原很快迎了上來。後面跟着封越。
朗星逢也很想來,不過被張非原按在原地,宴會的主角缺席宴會,像什麼話?
“怎麼了哥?”張非原看着表情明顯不對的黎渡,腦中的弦立刻扯緊,綠瑩瑩的眼睛結了層冰:
“是那個池子青冒犯你了嗎?”
“沒有。”黎渡說。
那兩扇鴉睫垂下,眼中沒有了以往或是惡劣或是輕靈的光,薄唇抿起,他沒有看任何人。
黎渡本就有一張安靜憂郁的臉,此刻認真的沉抑更是讓人心傷。
“那怎麼突然這麼難過?”張非原繼續追問。
“沒什麼。”
他想單獨留下來哄哥,眼神示意封越趕緊走,但封越沒有動。
張非原有些氣悶。
封越這個人心思深沉,波瀾不驚,較是張非原在察言觀色上的造詣再深,也不懂封越的腦子裡在想什麼。
“封越。”
黎渡簡簡單單兩個字讓張非原更無力了。
他辛辛苦苦防賊,黎渡随随便便招賊,敢問哥還記得封越的任務是什麼嗎?就這麼放任一個騙子來騙自己感情?哥知道自己有多好騙嗎?
封越應聲走過來,眼神關切。
“怎麼了,小渡,我看你不太高興。”
“沒什麼。”黎渡又說了一遍。“有一點事要和你商量,你跟我們一起回去……要不今晚住在我家吧。”
“好。”
什麼??
防賊半天,換來了一個今晚三個人住一個房子?
張非原真是天塌了。
可能是他氣急敗壞的表情太顯眼,封越看了他一眼,誠懇地說:“我可以睡沙發。”
誰特麼這麼小氣會缺你一個房間啊!
表情失控0.1秒,顧忌着情緒低沉的黎渡,張非原沒有發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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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人沒有在宴會廳裡多留,和朗星逢打了個招呼就驅車回了家。
路上黎渡沒有主動說半個字。張非原輕聲的詢問他也隻是簡單地回答幾個語氣詞。
客廳裡隻開了有些發暗的暖色燈,在黎渡眼睛裡照出幾點星火。他緩聲說出在露台上發生的事。
封越聽見穿管局的時候驚訝地“啊”了一聲。
“原來我是在進行穿管局的新手任務嗎?”
張非原看着封越,越看越覺得這個總是在發呆的男人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
“你攻略不了哥的。你别想了。”他冷硬地說。
“我沒想攻略……”
“攻略了也沒辦法回家,隻能去穿管局繼續打工。你可以看看商城,據說有定位坐标的工具,隻有那個才能回去。”黎渡輕聲說。
封越這才發現面闆下方有個小小的商城。心念一動,商城界面彈出來,他在最下面找到了那個定位坐标的工具,叫坐标傳送儀。
“一億積分。”他平靜地說。
張非原都有些同情他了:“你還是别完成任務了,留在我們這裡吧。不說其他的,憑着對哥的救命之恩,你至少能在京市橫着走。”
“……謝謝,我雖然是這麼想的,但我沒有想挾恩圖報。”
黎渡低垂着眼睛,不知為何還在憂郁:“封越,很抱歉我冒領了你的身份。隻是當時局勢所緻。你想不想去找池子青解釋清楚?”
封越搖了搖頭:“不用道歉,這是好事。我沒想和他有接觸。”
“噢,好的,這件事按照你的意願來,本來就是你的身份,不用問我的意思。”黎渡說。
氣氛又陷入了沉默。
正當張非原暗自焦慮想直接問的時候,黎渡終于開口了。
“然後我還知道了一件事。”燃着點點星火的眼睛望向張非原,難過的霧氣在裡面搖曳,黎渡的聲音輕飄飄的:
“張非原,你在第一百一十八章死掉了。”
就這?
張非原花了兩秒才意識到黎渡在說什麼,又花了兩秒才明白黎渡難過的點在哪。
第一反應是:隻是死了一下而已,為什麼黎渡會難過?
第二反應是……
“可是你也死了啊,哥。”
你死了,那我不就該去死嗎?這樣理所應當的困惑不解。
假設這本狗血小說真的是世界的另外一種可能,那張非原甚至不知道書裡面的自己怎麼熬到一百一十八章的。
張非原出生于一個勉強算有些資産的家庭。
他不幸,因為父母漠視親子且愛慕虛榮,他幸運,因為他在很小的時候就遇到了黎渡。
然後得到黎渡的青眼,成為外人眼裡的“太子伴讀”,從此一步登天。
黎渡的家世顯赫到什麼程度呢?在這個國家,小到随手抽出的一張紙巾,大到你常去的那個購物商場,在印有标志的地方,你都可以看到一個花體的“黎”。
黎氏是這個級别的龐然大物,黎渡是這個龐然大物唯一的繼承人,而張非原是他選定的唯一玩伴。
張非原沒有嘗過一絲一毫的父愛母愛,在知道黎渡很喜歡他之後,他的父母幾乎是把他打包送出去了。
他跟在黎渡身後,二十幾年一直都跟在黎渡身後,從來沒有分離超過半個月,從小學到大學,直到如今工作,他的無論什麼回憶還是情緒,皆與黎渡有關。失去黎渡那他的人生也就沒有了意義。就是這麼簡單的事。
張非原對于小說裡自己獨自活了一百一十八章這件事,非常費解。
不過現在不是費解的時候,黎渡還在難過。
于是張非原去哄:“這隻是一本小說而已,我沒死呢,你沒死我絕對不會死的。”
“我死了你也不能死。”黎渡蹙眉。“沒有誰離了誰活不下去。”
哥在強人所難些什麼呢?
嘴上敷衍了一下:“那我努力。”
黎渡眉間的郁氣舒展了一些,他強調:“你得好好活着,不然我死也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