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帕總監,你确定要在醫療艙旁如此聊天,影響醫生做手術?”砂金笑着反問。
實際上他和托帕都清楚,這是一台遠程操控機械設施進行的手術,“主刀”醫生甚至不在這個房間裡。
托帕沒打算讓砂金這麼敷衍過去:“既然砂金總監覺得這個問題很難回答,那我換一個。你昨天特地帶羽蓁出去玩了一天,是為了讓她心軟同意手術,還是擔心手術失敗,想做點什麼讓自己沒有那麼内疚?”
“真讓人傷心啊,難道在托帕總監看來我就這麼不近人情,做什麼事都别有目的嗎?”砂金有些受傷地攤手,“我就不能是……單純想跟羽蓁小姐交個朋友嗎?”
“朋友?砂金總監對待朋友的方式就是隐瞞、随意利用嗎?如果你真把羽蓁當朋友,為什麼不敢把事實告訴她?”
意識到自己越說越生氣,托帕冷靜了兩秒,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跟羽蓁在酒店談話的内容,你其實都知道對吧?”
所以知道鐘羽蓁明明清楚真相還願意為他“赴死”。
所以才内疚。
說到這,屋内一片安靜。
托帕無語地抱着雙臂,她早該想到的,砂金雖然對他的「好運」引以為傲,但不是盲目把一切交給運氣的人,他必定會在手術完成之前,想辦法避免可能會發生的任何意外。
身體開始變輕,鐘羽蓁感覺自己站在一片漆黑當中,她伸手摸不到任何東西,卻能聽清楚砂金和托帕對話。
以及……器械割開皮膚的聲音。
鐘羽蓁知道空氣麻醉劑的效果,這能讓她陷入沉睡,感受不到痛苦,按照醫生所說,此時此刻她應該意識逐漸消失才對。
可她非但沒有失去意識,反而感受到了疼痛。
麻醉失效了?
是過期了,還是用錯了藥?
或者說劑量不對?
鐘羽蓁努力去勾手指,想引起醫療艙外砂金和托帕的注意,但她就像被海水卷着砸向岸邊礁石上瀕臨死亡的魚一樣,連睜開眼睛都做不到。
鋪天蓋地的疼痛猶如絲線一樣層層捆住了鐘羽蓁的心髒,她想蜷縮起來,想張開嘴費力呼吸,想朝醫療艙壁把自己砸暈,卻隻能看着黑暗,絕望地祈禱手術快點結束。
冰冷的手術刀精準劃開心髒上的筋膜,找到砂金石的位置,迅速而準确地一點點切割開。
托帕皺眉看着儀器進行止血措施,雖然因為進行了屏蔽手段她無法看清傷口處的操作,卻仍忍不住為這個認識沒幾天的女生感覺心疼,連質問砂金的心思都沒有了。
從頭到尾,砂金的視線都落在醫療艙裡鐘羽蓁的臉上。
無論是托帕質疑他的時候,還是儀器偶爾發出滴滴的警報聲。
他就那樣看着她,莫名想起了失去姐姐的那天。
姐姐讓他跑,而他也确實流着淚膽小地逃跑,把她一個人留在了那裡。
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砂金想捕捉,眨眼的瞬間,隻看到模糊的馬賽克裡汩汩流出的鮮血。
他必須坦白承認,這是除了爸爸媽媽和姐姐以外,第一個如此不計後果為他付出的人。
盡管,她隻是履行「契約」。
就像他追崇琥珀王一樣。
在砂金愣神的時間裡,一位穿着手術衣的醫生推開門走了進來,深呼吸後告訴他們:“手術發生了些意外,砂金石在抗拒被取出,如果繼續手術……鐘小姐可能會有危險。”
托帕聞言,皺眉看着砂金。
早知道會一語成谶,她就不說話了。
這件事情很複雜,托帕覺得腦袋很痛,基石無非是塊蘊含着存護能量的石頭,竟然能像有生命力一般地選擇保護鐘羽蓁。
她到底是什麼身份?
“抱歉,砂金總監、托帕總監,你們需要盡快做決定,如果再拖延下去,鐘小姐很有可能會因為失血過多休克。”醫生催促道。
“嗯。”砂金點頭,目光落在鐘羽蓁那張蒼白的臉上,“繼續手術吧。”
“什麼?”托帕問,“你是不是瘋了?”
托帕放下抱在胸前的手,攔住醫生,對砂金的做法表示否定。
這就是砂金的選擇嗎?
在她和砂金石之間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砂金石。
——在被痛楚又一次席卷時,鐘羽蓁這麼絕望地想着。
她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試圖跟沒有生命的砂金石進行對話,告訴它:
沒關系,我沒事,放輕松,你本來就是砂金的東西,應該歸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