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的食物,安靜的氛圍,時平卻覺得處處都不舒服。
他輕咳了一聲,問:“蛋炒飯不好吃嗎?”為什麼放涼了都不願意再吃一口?
“超級好吃的。”蘇白回應得很及時,很肯定,再加上她總喜歡看着人的眼睛說話,誇人的時候就顯得格外誠懇。
就比如此刻,她看着時平,滿眼的都是誠摯。
以至于時平都拿不住她說謊的證據。
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時平幹脆丢下刀叉,自己舀起一勺嘗了嘗,然後皺起眉頭。
油膩膩地,洋蔥火候過頭了不夠脆,雞蛋不夠嫩,鹹味和鮮味都還差幾分。
“不好吃。”他批評完自己,又指責蘇白:“你騙我。”
蘇白不明所以,先把手裡的論文放遠了些,免得沾上油污,又舀了一勺蛋炒飯吃下。
她臉色不變,沒有半點嫌棄的意思,很肯定的評價:“确實是好吃的。”
時平心底已經認定她在說謊,再怎麼解釋也聽不進去,繼續吃他那鮮血淋淋的牛排。
刀叉切割,碰撞盤子,發出令人牙酸的尖刺聲。
蘇白也沒說話,專心吃着面前的蛋炒飯,一口接一口,直到見底。
她捧着碗湊到時平面前:“你看,确實好吃的,我喜歡吃的,我都吃完了。”
時平看了一眼,說:“油放多了,蛋炒的有些老,鹽放少了。”
“是有點。”蘇白點點頭。
時平瞥她一眼。
蘇白繼續說:“不過油潤潤多好吃呀,而且我口味也淡,覺得鹽放的正好。”
時平态度不見軟化,但起碼不用餐刀剌盤子了,還主動接過了洗碗的工作。
蘇白跟在後面打下手,收拾桌子。
杯子裡還剩下一口紅酒,她側頭問時平:“杯子要洗嗎?”
紅酒在杯中搖晃,挂在杯壁留下些許紅痕,很像蘇白的唇色,嫩紅色透出些粉意。
“要的。”時平擦幹手上的水漬,伸手夠過去:“杯子給我。”
蘇白遞過去酒杯,緊接着時平抓着她的手腕,将紅酒杯反抵在她唇邊。
時平語氣帶着些命令:“喝了,不能浪費。”
不解其意,但不妨礙蘇白順從,她稍微仰了仰頭,紅酒沿着杯壁滑下,然後被吞咽。
酒氣熏人,她有些不适應往後退了退。
時平扣住她的手腕,把人拉住,誇道:“做的很好。”
蘇白笑笑,伸手碰了碰脖子上被扯到的傷口。
鮮紅的一條。
她問時平:“傷口還沒好,可以喝酒嗎?”
時平僵住,半晌沒說話。
蘇白及時遞過去台階:“等會可以麻煩把我上藥嗎?我有點疼。”
她也不給拒絕的機會,直接抱着醫藥箱就守在廚房門口。
無論時平想不想,都隻能被抓住投降。
一天的時間,傷口已經結痂,隻是剛剛扯得一下,才又滲出些血。
也不多,細細的幾粒血珠,剛剛蘇白摸了一下,手上也沾了一顆。
時平拿了酒精濕巾給她擦手。
指腹微涼,紅色被擦拭幹淨,肉粉色就透了出來,白淨到有些透明的膚色,未經風霜。被燈光一照,像是菩提籽般的潔白瑩潤。
雪白的一小捧,蜷縮在寬大的、粗糙的,帶着厚繭的手掌心,沒察覺到危險,甚至乖順地蹭了蹭小麥色的皮膚。
時平把手抽回來,不自在調整了一下姿勢,勾了勾她的下巴:“擡擡,處理脖子上的傷。”
蘇白帶着商量的語氣:“我能躺下嗎?擡頭扯到傷口有點疼。”
她在詢問時平的意見。
或者說,她在等待時平的準許。
時平不傻,自然也能從這字裡行間讀出這些。
于是他說:“躺下吧。”
蘇白攏了一下裙子,規規矩矩在沙發躺好,雙手交疊放在腹部。
本來兩人都坐着,膝蓋都碰着膝蓋了,沒講究什麼社交距離。
現在她躺下,兩人距離就拉遠了。
時平不适應地捏緊了手裡的濕巾,然後就看見蘇白想毛毛蟲一樣,一拱一拱的,硬是又擠了過來。
這一松一緊的,着實拿捏人心。
時平啧了一下,問:“幾歲開始談的戀愛?”談了幾段戀愛?怎麼就這麼會?
蘇白中眨眨眼:“暗戀算嗎?”
時平不想回答。
“如果算的話。”蘇白自問自答:“那就是12歲。”
時平都被氣笑了,沾了碘伏的棉簽毫無預兆地落在傷口上。
蘇白沒叫疼,也沒叫他輕些,隻小小地吸了口氣。
然後沒出息的,時平氣就消了,力氣都輕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