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她的母親病倒了,認識的大夫都已被派往前線,她四處求助,卻無人願意伸出援手。
她求過的那些人裡,有的閉口不談,有的煩躁不已,有的隻作嘴上功夫,一番軟言後還是無情将她逐去。
那可是偌大的王城啊,她翻遍了每一處,最終隻獲得了寥寥的藥材。
于是她奔走到絕幽山附近的藥莊,卻被草草打發。
她隻能去求當時四處遊曆的毒醫,世人稱他為詭毒君。
她想不到别的法了,醫毒不分家,醫者不願,毒者是她最後的賭注。
等着她的,是抓不完的毒蟲,以及被毒蟲咬傷,自愈又不斷潰爛的傷口,還有痛徹骨髓難以入睡的夜晚。
但她賭對了,詭毒君應下,随她前去救治。
故事到這裡,也結束了。”
“結束了?”
冷薇仰頭,舉壇将最後一口酒飲盡。
她看着潺潺流去的溪水,停頓了好一會兒。
“她死了。”
随即她将壇子狠狠一擲,砸在山壁上碎成一片又一片。
就像當年小小的她一樣。
過了幾秒,淮辰也抓起壇子喝盡最後一口,也像她一樣,将壇子擲出老遠,砰然碎裂的聲音像在釋放着什麼。
“到你了,你有什麼故事,能與我這好酒交換?”
淮辰的頭埋下去又擡起,良久他出了聲,“一隻鷹,有一隻鷹追不上她。”
“鷹原本以為,她是一隻兔子,看住她,飛在她的前面,易如反掌。
可後來,兔子變成了别人眼中的毒蛇,碰上一下就會被咬出兩個窟窿。
鷹不怕,但是鷹隻能飛在她的後面,因為她的前方,隻有敵人。
有一天,鷹的視野内,毒蛇消失了,當鷹找到她時,她又變回了那隻小兔子。
不過這都是鷹以為的,他以為這樣,他就可以守着兔子一輩子。
但這次,兔子有了可以追的風,可以乘上的風,他想追,追了很久,可再是展翅也追不上。
他的兔子,不再記得曾經身後的鷹,似乎要離他遠去了。”
淮辰不再說話,向水裡扔了一顆石子,打碎溪水流動間搖曳閃爍的倒影。
“你的故事還沒有結束,不算數。”
“是嗎。”
溪水依舊潺潺流去,慢慢帶上了醉意。
淮玥出門時披散着頭發,坐在白樂背上,不時被風吹得撲在臉上,十分不便。
但很快,她的頭發就被人斂了起來。
指尖從她脖頸滑過,在冷冽的風中那溫熱的觸感格外明顯,一股熱從脖下一路蔓延,竟有些燎人,淮玥直着背一動不動,也不敢回頭,怕此刻微紅的臉顯露人前。
鶴霄的動作很輕,也很利落,很快她的頭發被整整齊齊斂在背後,甚至盤了一個低髻,用簪子固定起來。
簪子……淮玥用手一摸,原來是萬星簪,她出門時未想過帶走,他倒是記着。
“怎麼樣?”
鶴霄問着,但不用多說都知道,他想要誇獎,所以淮玥豎起大拇指,眯眼笑道,“很棒。”
随即鶴霄也露出了滿意的笑容,淮玥突然覺得,他很可愛。
不過,他這梳頭的手藝到底從哪裡學的?
淮玥百思不得其解,逐漸聯想到别的去,難道他,從前有過……
白樂并沒有給淮玥繼續發散的機會,一個俯沖準備落地。
當淮玥随眼前這自稱沙飛的陌生人來到長興莊時,已經是空無一人。
各個院落裡,隻剩下倒塌的桌椅、散落的竹籃、垮掉的藤架……
沙飛跑完一個屋子,又迅速跑到下一個屋子,中途不斷呼喚着他人的名字。
可是整個莊裡,靜悄悄地隻有風吹的聲音。
淮玥和鶴霄緊緊跟着他,直到看見他失魂落魄從最後一間屋子裡出來,眼神中黯淡無光,嘴裡喃喃着,“完了,全完了。”
寂靜的氛圍讓淮玥也慌了神,她看向鶴霄,隻見他蹲下,仔細查看地上的痕迹。
“馬、駁獸、飛廉,這麼多腳印,龍華軍應該已經來過了。”
淮玥瞬間倒吸一口涼氣,難道這裡的人們,都已經……
“不,不可能,我早就打聽過了,龍華軍明日才至,不會錯的,不,不會……”
沙飛拼命搖着頭,腳步卻不住地倒退,突然踩在一塊石頭上,跌坐在地。
幾秒沉默後,傳來嗚咽的聲音,沙飛抿着嘴,眉頭緊皺,強忍着情緒,但身體依然随着抽泣震動。
淮玥想上前将他扶起,但卻被狠狠甩開,瞬間失去重心往後跌去,她下意識往地上一撐,手腕和掌心便傳來痛感。
手腕痛,可能是因為跌倒受傷了,可這手心……
“阿玥,你沒事吧。”鶴霄見狀趕忙上前攙扶。
淮玥顧不上疼痛,撿起那硌住手心的金制吊墜,“這是什麼東西?”
鶴霄接過吊墜,仔細翻看了幾番,“這花紋和樣式,是司家的信物。”
“司家,哪個司家?”淮玥着急追問道。
“司家長子,便是司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