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承澤說罷立刻火急火燎轉身去,絲毫不顧背後司妍的勸阻,剛出大牢,便碰見桐琰。
桐琰向其行禮,司承澤一眼未看,冷哼一聲道,“新官上任三把火,未想這第一把火燒到我家門前,桐琰統領真是好大的威風。”
桐琰仍恭敬躬着身子,未有答話。
司承澤見狀拂袖而去,匆匆趕向王宮。
王宮内,一道折子被龍華王狠狠拍在桌案上。
“司家這是吃了熊心豹子膽,竟敢包庇逃兵,阻撓軍務!”
龍華王臉上陰沉,一旁的侍官低着頭,幾欲屏息。
忽然門口一陣嘈雜,“弘文令大人,您不能進去,還沒通禀王上!”
“别攔我!”
人還未到,聲音就先傳進了殿内,“臣司承澤,來贖罪啦——”
随即一道身影幾乎是竄進殿内,突然聽見哎喲一聲,司承澤像被絆了一跤,撲跪在地,恰巧停在龍華王桌案前。
“王上息怒!都是臣教子無方、管教不嚴、未肅家風、失于教誨,才讓小兒識淺、膽大滔天、妄為至此、辱沒門楣,臣該死、萬死,但求陛下寬恕我家愚鈍後生呐!”
司承澤不住磕着頭,給龍華王氣得反笑起來,“還未傳你,你倒是先自己演過來了。”
司承澤停頓,神色一肅,“臣認罪之心,日月可鑒,如果王上肯給我機會,我一定把那些逃掉的人都綁回來,但我不求戴罪立功,隻求能彌補過失,之後王上打我罵我甚至殺我,我絕不有所怨言!”
龍華王突然沉聲,将折子扔到司承澤面前,“别在這兒耍滑嘴了,你自己看吧。”
司承澤接過,快速掃看,又不動聲色收回了目光。
“毋龍,可是參你家私藏逃兵、幹涉軍務、贻誤戰機,哪一條不夠你死一次的?”
司承澤立刻将身子伏下,低地像要埋進地裡,聲音卻比之前更加嚴肅和穩定,“王上,你可知他所說的逃兵,是哪些人?”
龍華王眉頭一動。
司承澤繼續道,“連針都穿不進的老婦人、走路都要拄拐杖的老翁、背着小孩的寡婦、瘸了腿的瞎子、扛不起一把刀的孩童。這就是我龍華大軍需要的兵?何況他們,還未入兵籍,真的能算得上,逃兵?”
龍華王的指尖敲了敲桌面,沒說話。
司承澤起身,垂頭說着,“臣年紀大了,糊塗了,力壯之時一心撲在王廷中,未好好教育兒女,釀下今日之禍,臣痛心疾首。可也正是因為年紀大了,心腸比年輕時軟了許多,換了我,也是做不出将這些人送上戰場的。”
沉默蔓延在殿上,龍華王閉目沉思了好一會兒,随即他擺擺手,“退下吧。”
司承澤眼珠子一轉,又行了個大禮,“謝王上——”
說完他慢慢站起,身子卻一歪,又跪下,侍官連忙前來攙扶,司承澤借着力起身,嘴裡小聲喃喃着,“老腿不中用了,中氣也不足,回去還得開點方子再補補,就是這藥,唉,最近也不知怎的拿不到長興莊種出來的藥材……”
龍華王盯着司承澤的背影,嘴角勾起一絲諷意,“老狐狸。”
很快,他又陷入沉思中,看來這是有人,想蒙他的眼。
突然一名侍官入了内,匆匆遞上一張紙條,龍華王看了一眼,手中出現火焰,将紙條燒毀。
兵司大牢内,淮玥的牢門被打開,而後便被帶往一處密室當中。
她大抵知道,自己這是去接受審訊,至于遭受嚴刑拷打,也有了一定心理準備。
按以前的她,必是會想方設法求饒,可她當初也求了,慕苓有放過她嗎?沒有。軟弱在這裡有用嗎,沒有。
她隻打算扛着,她看向路上,偶幾個牢房内透出的天光,不知怎的,她總覺得自己一定還能活。
她也不後悔,但有歉意,畢竟她并不是這具身體真正的主人,而在玥兒反抗時,她也對抗着她。
可當她道歉時,玥兒并沒有回應,或許是生氣吧。
密室内擺放之物,淮玥從未見過,但還是生出一陣沒由來的恐懼,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而更加恐怖的,并不是這一切,而是押她進來的人盡數退出後,隻進來了一人。
打扮與普通獄卒無異,身材卻纖細許多,踩着搖曳的步伐,一點一點從昏暗中露出面容來。
“你的審訊,由我來負責。”
她走到淮玥面前,得意地笑着。
淮玥以為按往常,慕苓必定會再說點挑釁的話語,可她隻是轉過身,繞着密室走着。
“審訊我,你有資格嗎?”
慕苓的手從那些器具上一一撫過,然後放到鼻前,“嗯,是血的味道。”
“我是兵司大牢副提司,你說我有沒有資格?”